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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王妃活不明白了

兴王妃蒋氏,为了早点见到自己的独子,风风火火地赶到京城,停在皇宫外东校场,等着嘉靖皇帝出来,然后母子相见。因为迎驾的太监告诉她,说皇宫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不管是什么人,都必须先通报,获准了才能进。这个道理蒋氏懂,她在兴王府时,就是自己的父母来了,也要先通报然后才能进来。这是为了安全起见,若不然有坏人混进去的那还了得!所以,她心情愉快地停在东校场,等待着自己的儿子出宫来接自己。

嘉靖皇帝听说自己的母亲到了京城,就停在东校场,喜出望外,连忙走下龙位要出去迎接。毛澄立即谏阻,说:“皇上乃九五之尊,岂能出去迎接王妃!由微臣出去代为迎驾就是了。”

嘉靖皇帝很不高兴:“毛爱卿,她是朕的母亲啦!儿子再尊贵也是儿子,你身为礼部尚书,竟然如此糊涂。”

杨廷和见嘉靖皇帝满脸不高兴,毛澄又有些尴尬,便出班说:“皇上,毛大人并没有说错。大明皇室规矩,蒋氏现在已是皇上的臣子,不是皇上的母亲,皇上不可出去迎接。”

嘉靖皇帝一愣:“什么什么?朕的生身母亲成了朕的臣子,你的脑袋没有发烧吧!”

毛澄又为杨廷和打圆场:“皇上,杨大人说的没错,皇上的母亲是当朝太后,王妃是皇上的皇婶。一月前皇上已经首肯,史官已经记载。这件事,皇上不会忘记了吧!”

嘉靖皇帝很不高兴:“那只是一种说法,是你们说当前的形势需要我这么做我才这么做的。母亲总是母亲,我岂能真的把她当成皇婶,甚至当臣子对待!”

毛澄:“不,皇上错了,既然皇考已定,办事就得按规矩来。臣乃礼部尚书,不敢苟同皇上的说法。”何为皇考?就是皇室宗谱。毛澄的意思是皇室宗谱上明明记载的清清楚楚,你不认账就不行!

嘉靖皇帝气急:“你们、你们还有人伦道德吗?”

毛澄口气很坚决:“请皇上三思,此事牵动国体,直接伤害到皇家的礼教。”

杨廷和的口气也毋庸置疑:“皇上,皇考已经载入史册,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朝中重臣多是张太后一党,这时见杨廷和与毛澄跟嘉靖皇帝干上了,便一起跪倒在地,齐声说:“皇上万金之体,且不可轻动。”

嘉靖皇帝木偶般地站在那里,他终于明白事情远不是自己认太后为母时想象的那么简单,他把自己的母亲给出卖了。他一这生只有姐弟二人,姐姐七岁早殇,父亲也英年早逝,眼下自己就只有母亲这一个亲人了,可自己却把她出卖了!那一刻,年轻的嘉靖皇帝心都快要碎了,他的双拳越握越紧,愤怒的眼睛溢出了泪水,他忍不住就要爆炸了。

梁储是古稀之人,他似乎比别人能够理解嘉靖皇帝的心情,便用温和的口气说:“皇上,杨大人和众位大人的意思并不是要皇上不认自己的母亲,只不过换个说法而已。皇上想啊,皇上的母亲就是太后,如果皇上从称呼上不换一下,那么王妃进宫后就也是太后。一宫两个太后,就像一个朝廷两个皇帝,这总不行吧!所以呀,谁把王妃迎进宫来都是一回事,都不影响皇上母子团聚的天伦之乐。”

杨廷和也感觉到自己刚才是没有把话说清楚,这时听了梁储的话,也连忙说:“梁大人说得对,微臣没有要皇上不认母亲的意思。只是当朝孝皇张太后健在,皇上总不能……”

杨廷和不往下说了,那意思很明白:你总不能废掉她这个太后吧!你是儿子啊,退一步说,就是侄子也不能干这种事呀!

嘉靖皇帝这才弄清了张太后要自己认她为母的目的,原来她是怕自己的母亲跟她争权夺利。如果仅仅是出于这个目的,那么太后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自己的母亲天性善良,她绝对不会跟任何人争权夺利。何况自己是皇帝,她不用争权夺利,任何人也不敢说她半个不字呢!明白了这里面的意义,嘉靖皇帝的心情便平静了下来。他走回龙椅,对毛澄说:“好吧,毛爱卿代朕出去迎驾,速去速回,不要让朕悬望太久。”

毛澄齐备仪仗,率队来到东校场迎接蒋氏。蒋氏在东校场正火烧火燎地等待皇宫的回音,一见毛澄,就急不可耐地问:“我的王儿呢,他怎么没出来接我?”

毛澄被蒋氏的这句话问的有些不好回答,而且有些事情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楚。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该用什么得当的话来回答蒋氏。谁知做母亲的心是最敏感的,毛澄的短暂犹豫让她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她一急,声音都发起抖来:“毛大人,是不是我的王儿出了什么事?你不用替我担心,有事尽管告诉我,啊!”

毛澄一听,哭笑不得,心想:这可真是无中生有的胡想。他心里这么想,事情还得应付:“王妃千万不要误会,皇上因国事繁忙,脱不开身,故降旨令下官等前来迎驾,请王妃随下官等人一起进宫。”

蒋氏根本不相信,她说:“什么国事繁忙,分明是你们在作祟。我的儿子我还不清楚,他要知道我来了,一定会出来迎接我的。他一定出了什么事,肯定是你们在欺瞒我。”

毛澄急得诅咒:“下官不敢欺骗王妃,皇上确实国事繁忙。若有半句谎言,老天爷不容。”

蒋氏爱子心切,忍不住了,她怒道:“朝中有那么多大臣,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忙到哪里去!他若没有出事,一个皇上连出来接自己母亲的自由都会没有吗!说,是不是有人把他软禁在了皇宫?我就知道……”

毛澄大急:“不不不,王妃,绝无此事。王妃还是随下官速速入宫吧,不然皇上会着急的。”

蒋氏脸上失色,胸部起伏不定:“你、你们……来人,给我打,看他说不说实话。”

毛澄一急,冲口而出:“王妃,皇上根本不可能出来迎接。”

蒋氏惊愕:“为什么?”

毛澄:“按照大明皇室规矩,皇上只能迎接太后,也就是说王妃还不够资格让皇上亲自出来迎接。”

蒋氏更加惊愕,她死死地地盯着毛澄:“毛大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毛澄:“一个月前,皇上已认太后为义母,皇考明确记载,兴王是皇叔,王妃你是皇婶。也就是说皇上现在是太后的儿子,而不是王妃您的儿子,您现在只是皇上的臣子。”

蒋氏脸上变色,嘴唇哆嗦,向后倒去。慌得众人又喊又叫,好半天才慢慢醒来。她一醒来,便歇斯底里地大骂:“明明是我的儿子,她却要当她的儿子呼来唤去。自己的儿子死了,硬要夺别人的儿子,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又骂嘉靖皇帝:“小畜牲,当了皇帝,连自己的亲妈都不要了。”对毛澄:“你回去告诉那个小畜牲,他要不出来接我,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进宫。”随即大哭:“兴王爷在世时仁德之名扬于四海,没想到却生了这么一个忤逆不孝的畜牲。王爷呀,这可让我怎么向你交待呀。”哭了一阵,见毛澄还站在原地没动,便说:“你为何还不回去告诉那个小畜牲,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毛澄一点也不为蒋氏的情况所动,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毫无表情地说:“下官奉旨办事,不敢擅自回去,请王妃随下官进宫。”

蒋氏说:“我已经说了,那个小畜牲不亲自出来接我,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进宫。”

毛澄说:“王妃,皇上的母亲是太后,请王妃不要难为皇上。”

蒋氏似有所悟,她忿忿地说:“我想起来了,皇帝的妻子称皇后,王爷的妻子称王妃,而皇帝的母亲则称太后。你回去告诉那个小畜牲,立即给我正太后尊号,銮驾相迎,不然我就死在这里,看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地下的兴王爷!”

毛澄:“王妃……”

蒋氏怒道:“住口,从现在起,谁也不许叫我王妃,我倒要看看那个小畜牲到底给我正不正太后尊号,出不出来迎接我这个亲妈!”

毛澄不尴不尬地回击道:“王妃,下官请你深明大义,不要只顾自己,给皇上找难堪,也给自己找难堪。”

蒋氏气极:“你、你,你要再敢叫我王妃,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毛澄倒也很识时务,他委婉地劝说蒋氏:“皇上刚登大宝,万千头绪急待理顺。而天下诸王均在观望,无不寻找朝廷破绽,伺机而动。做母亲的应该理解儿子的难处,何必为一点不应有的小事而弄得他方寸大乱呢!”

蒋氏说:“毛大人的话,我不是不懂。我不懂的是治理天下大事,难道就一定要不认自己的亲妈吗?古往今来那么多的贤君明主,他们是不是都是这样做的呀!啊!”

毛澄耐心地说:“天下事不能一概而论,皇上现在面临的就是一种特殊情况,稍有不慎,则会玉石俱焚啦!”

蒋氏冷冷地说:“我不想再听你的诡辩了。我的王儿是我从小一手拉大的,没遮没掩,天下人皆知。我不明白他成了一国之君,为什么却成了别人的儿子?掩耳盗铃,人神共愤。你回去告诉那个小畜牲,他要认我这个妈,就给我正太后尊号。他若嫌我碍事,我自回兴王府,不影响他的鸿图大业。”

毛澄:“王妃……”

蒋氏火了:“住口!你说你走不走?不走是吧,来人啦,给我打。”

毛澄大喝一声:“谁敢打我!我乃朝廷重臣,国家二品大员,奉旨办差,谁敢无礼,诛灭九族。”

蒋氏咬牙切齿:“诛灭九族?好啊,我等你将兴王爷的九族诛灭干净!拿鞭子来。”从一个府兵手里接过将鞭子,用尽全力向毛澄抽去。

毛澄乃文士,为了表示自己对朝廷的愚忠,面对蒋氏一鞭又一鞭的抽打,他竟然站着不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王妃,你就是打死下官,下官也不敢从命!”

蒋氏已经丧失了理智,见毛澄还称自己王妃,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对站在身边的一班子弟说:“割掉他的舌头,看他还敢无礼不!”

几个孩子一拥而上,有的按住毛澄的的手,有的按住毛澄的腿,有的拔出短刀就撬毛澄的牙齿。毛澄真急了,他知道蒋氏现在已经丧失了理智,这些从乡下来的毛头小子是什么事都会干出来的,自己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喊冤的地方都没有。于是他急忙喊饶服输,被蒋氏灰溜溜地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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