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日,魔界的天空已经黑了大半,虽然落雪殿内灯火通明,但还是挡不住殿外时不时吹进里面的凉风,宴席方酣,许多人都已经以醉酒或酒量太浅为由离席由仆人带路去了自己住的宫殿,连魔皇都离开了,剩下的,只有池寂和青龙、冉绝和青芜,还有司央和致雪,再就是修罗和红扇主仆。
“鬼君大人竟然出了冥界,真是出乎众人预料啊~”修罗双手举杯,遥遥地敬了鬼君青芜一杯,又道:“鬼君大人能来我魔界,真是让我整个魔界都蓬荜生辉,不知道我魔界有什么东西吸引大人前来呢?”
她这是在问鬼君来此处的目的,若是平时有这种宴席,都是冥王冉绝孤身赴宴,绝不会带上别人,更别说是十万年不出冥界的青芜鬼君了。
“公主说笑了,本君只是待在冥界太久了,外面的世界变得太快,本君再不出来走几趟,恐怕再过几万年,本君就不认得外面的世界了。”青芜回敬一杯酒,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司央,致雪仙君一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而司央却不为所动,一直默默地饮酒,不发一语。
冥王冉绝知道青芜的意思,所以把话题往司央身上扯,淡道:“青芜的确是太久没出来了,竟然让诸位如此惊讶,不过公主竟然能请来浮生神殿的司央上神还有致雪仙君,倒是让本王真的吃了一惊呢!”
“哪里!”修罗颇为和善地笑:“我只是让手下去送请柬过去了而已,倒是没想到司央上神和致雪仙君真的能来,能得浮生神殿如此厚爱,我代表父皇和兄长还有魔族众人敬二位一杯!”
司央浅笑着饮尽杯中残酒,道:“公主客气了,本来神尊他老人家说是要亲自来的,但是神尊正在闭关,所以特意派遣本座和致雪来给魔皇陛下贺寿。”
青芜盯着司央的眉眼,眸中千般情绪起伏。可是司央看都不看他一眼,完全当他是个陌生人。
在司央身旁坐着的致雪懒懒地靠在司央右肩上,神色倦怠,似是饮了许多酒,有些大醉。司央右手扶上致雪的腰,致歉道:“不好意思,致雪有些醉了,本座送他去休息,各位继续吧,失陪了。”
司央刚想转身,青芜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在他身后响起:“本君找司央上神有要事相商,不知上神可否借一步说话?至于致雪仙君,让冥王送他去休息可好?”
事已至此,司央也不能推辞,只能把致雪仙君交给走进他的冥王,然后和鬼君青芜一前一后走出落雪殿。冥王冉绝也扶着昏昏欲睡的致雪离开大殿。
一下子走了四个,只剩下青龙、池寂还有修罗和红扇四个。修罗摆摆手示意红扇出去,等到红扇离开,修罗才道:“两位留到最后,是想跟我说什么吧?”
池寂皱眉,与青龙对视一眼,然后道:“我看到的未来,被人改写了。”
“我知道。”修罗不甚在意地一笑,道:“被公开的未来,就不是未来了,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只不过,若是只为了告诉我这个,应该不值得池寂上神亲自跑一趟,也不值得让青龙神君不请自来。”
“如果说改写未来的是浮生神殿呢?”青龙盯着修罗的眼睛,似是要从这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出一点修罗的心思,哪怕是一点起伏的情绪也好,只是修罗注定是要让他失望了。修罗抬起头,眸中无悲无喜,淡漠地厉害:“那又如何?修罗年岁小,不像释渊那样说得出什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狠话,但是,若是神族真的铁了心要致我魔族于死地,那我也不是能答应的,人间有句话说的不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若真的把我魔族逼急了,那玉石俱焚也不错,毕竟,我们魔族的典籍里,玉石俱焚的法子比神族多的多。”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池寂解释道。
修罗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两位是什么意思,你们是怕修罗利用这次寿宴对神族或者仙族下手,怕我让这些人有来无回,可是两位是否想过,这次我请来的宾客,哪个是我必须要让他有来无回的?是打不过我的神女虞婷?还是我根本不敌的仙尊青凛?”
“上神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我修罗虽然以好战成名,但也不会是非不分任意妄为,我就是想要做些什么,也不会等到他们进了魔界才动手,请二位放心。”修罗起身抻了个懒腰,叹道:“夜深了,两位请歇息吧,我也要回青峰台了,明日见。”
修罗走出落雪殿,看见几十米外相顾无言的青芜和司央,无声地叹了声,然后向两人走去。
两人站在原地等待修罗靠近。谁知修罗只是走到离他们最近的一条去青峰台的路上,然后转头冲着司央说道:“司央,我没有为帝婉时的记忆,但是忘川河里的亡灵已经把那些过往悉数告诉我了,若我恢复记忆,我想我是能原谅帝姬曾经的所作所为的,何况,你现在是上神司央,你只是她的一魄所化,不再是她,没有必要为她当年的罪过忏悔,也没有必要为她背负那些不该你背负的恩怨情仇。还有就是,有些人,不要错过才后悔。”
言罢,修罗抬步往青峰台的方向而去。司央愣了愣,却依旧不发一语。青芜轻声道:“我把你和我的名字重新刻在三生石上了。”
“那又如何?”司央一副不在乎的神情,勾唇轻笑:“你就算刻上一百遍,我还是可以抹去的。”
“司央!”青芜抬手握住他的双肩,问道:“我究竟要如何,你才能不这样对我?!”
司央推开他,几近嘶吼道:“我如何对你了?从前我对你执着的时候,你待我如何?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恶心,说再也不愿见我?!如今我只不过是想放弃了,这难道也有错吗?青芜,我真的想明白了,修罗说的对,我是上神司央,是九离神山浮生神殿里唯一的大祭司,是个男人,再也不是曾经背叛神族的那个帝姬,也再不是女子,青芜,你今生师从昆仑山,道法修行的已经是登峰造极,所以你应当明白,男女相合才为正途,才符合纲常伦理,帝临让我转生成男子的时候就应该是想让你对我忘情,所以我和你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我不管什么仙法道术,不管临帝如何,也不管什么纲常伦理,司央,我只是不想放开你,这也有错吗?我承认,从前是我糊涂,是我荒唐,这一世我们从头来过好吗?”青芜抓着他的手:“就这一次,若是我这次负了你,就让我受八十一道天雷,魂飞魄散。”
“鬼君这誓言发的,委实太严重了,我司央受不起,”司央用力把自己的手从青芜的手中抽出来,神色悲凄沉郁,眼底却有几分看破红尘的超然洒脱,“我和你从来无缘,不用强求什么缘分。三生石上那两个名字,你不想抹去就留着吧,反正冥界那三生石,对上神和上仙好像没什么作用。”
司央决然而去,青芜愣在原地,眸中的情绪从悲哀凄惶到偏执疯狂,最后归于沉寂。
冥王从远处走过来,看见青芜自己站在那里,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谈崩了?”
“他应该是不肯原谅我曾经如此对他,还说,男女相合才符合伦理纲常。”青芜的语气沉冷,却听不出情绪。
冉绝有些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青芜。他正组织着语言打算安慰好友,却听见好友邪肆放荡的言语:“逆天我都敢,还怕什么纲常伦理?呵。”
冥王闻言一惊,侧过脸看青芜,只能看见对方带着邪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