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雅这次伤心到几乎写不下一个字,抱着我一直哭了一整晚,身子也冰冷的。我并不擅长于安慰人,只摸着她的头,借手心的温度给她传去温暖。等眼泪快流干时她突然一把抹干眼角,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诺言,我不会放弃亚希的,我会拼命减肥,努力投稿,成为一个配得上他的漂亮而优秀的女孩!”
我突然想起亚希白天的那句话:我是个不能被爱的人,心里竟觉得莫名的凄楚。我并不认为这是他为了拒绝艾雅而编造的荒诞的理由。当他站于风中时,当他忧伤地望着头顶重获自由的鸟儿时我总隐约有种错觉,那个美丽得宛若神祇的男孩不过是缥缈于尘世的海市蜃楼,浮华览尽后终又会被风静静悄悄地带走……
“决定了就去做吧。”我对艾雅说。我知道她和亚希不会有结局,但是艾雅若为此有了更为积极与乐观的生活态度,这倒也不是一件糟糕的事呢。
回过神,那丫头的哭声已经淹没在她酣甜的鼾声中。
我还是习惯将晚上少的可怜的睡眠时间留到白天来补充,在课桌上一趴就是一整天,所以更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是什么课,进来的又是哪位陈旧的或新来的代课老师。
大概是将近中午,迷迷糊糊地听见有女学生风情万种地念着莎士比亚的《爱情的礼赞》。那甜腻的声音混杂着浓郁的脂粉味儿散播在冰冷的空气中,一粒粒破裂在我的耳边。我浮躁地扯了扯耳鬓的头发,竟断下一小束来,虽是冬天,却像是窗外边被太阳烤嫣了的藤条。
身后有人用笔杆轻轻戳了戳我的背,我抬起头,一个小纸团不偏不倚地丢到我的眼下。我打开,居然是一封女孩子的情书。转过头,那个女生灿烂而羞涩地对着我微笑——她是新转校来的,对我的性别还摸不清。类似的事在我刚进校时也发生过好多。
正准备扔掉,代课老师的教棍笔直地抵在纸条上。身后女生的脸就如同是教棍下的纸条,扭曲成一种奇异的形态。
我抬起头,居然是牧叶希,既然是物理课念什么爱情诗?郁闷。
“看同学们上课都很累,轻松一下而已。”他捡起纸条塞进口袋中,没给我放出什么大的动静,神色依然很温和,说:“那么我想听一下池诺言同学对于‘爱情’的看法。”
真是不务正业的班主任。
“我对爱情没什么观点,你不觉得凡事都用一个观点压缩并定义实在是污浊了事情本身纯洁性的愚蠢行径么?”
我承认我永远学不会尊重老师。
“谬论!若无定义性的约束,还不知那单纯的事实会在那些不安于现状的家伙们的脑袋中怎般的放浪形骸。”牧叶希眉头微蹙,迅即又舒展成一种毫无棱角的弧度。
我又被打了一枪哑靶子,无可辩驳。我甚至都怀疑这家伙是专门为了跟我斗嘴而换来的。对于他,一向自认为雄辩却从不屑于废话的我却乐于废话而不堪于雄辩了。
“就是过于锋芒毕露了,有时候学会柔和些与简单些并非不是好事……”他突然把手伸向我的脸,我愣了一愣,企图逃开,但他的手已经覆上我的脸。他的手就如同他的眼神一样,那么柔和和温暖,我似乎感到自己的脸灼热地燃烧起来。学生们更是一片哗然。
他只轻轻挑开我额前的头发,说:“诺言真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呢,为什么总把自己的美给隐藏起来呢?”
我从恍惚中清醒,甩开他的手,说:“放尊重点儿,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