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武林风云际会,八方豪侠纷至沓来。
众人皆不知双贤断义的消息从何而来,但眼见虚重的五季桃源和宋澧的红莲仙渡齐齐闭门谢客,这传闻多少也有了几成可信。
酒楼茶馆里再没了闲客,换成了一批一批舞刀弄棒的人,说书人说的话本也从才子佳人变成了江湖秘传,甚至有人在议论孰是孰非时,相争不下大打出手。
“虚重公子光明磊落,绝不会对不起朋友。”
“宋贤者亲和近人,又怎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一言不合,二人刀剑相见,只是你来我往时桌椅砸坏不少,仍没有辩出什么结果,一名旁观的路人总算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意见。
“都到了燕州,消息是真是假我们去金府查证一下不就知道了?”
二人听他言之有理,收起兵器朝金府而去,旁观众人对此事真假也颇为好奇,隧随二人同行而去。
何谓金府?燕州城中有座赫赫有名的府邸,上通贤圣,下通邪魔,手握八方消息流转,更是传言与极乐门麾下的广乐楼来往甚密,但凡从金府过手的消息,基本就是十拿九稳了。
“少爷啊,不好了,有好多客人来了!”
此时,金不闻正品茗赏舞,一个小身影扑进了他的怀里。这是个十三四年岁的少年,脸上稚气未脱,眼睛又圆又亮,甚是招人怜爱。
“小红叶,虽然你长得可爱,可你家少爷我喜欢的是女人,你要自重啊。”金不闻一掌拍开红叶搭在他身上的手,朗声道,“不知,是哪路宾客远道而来呀?”
众人一拥而入,为首的两人争着问道:“敢问大少爷,武林盛传,虚重宋澧双贤反目,宋澧公子还打伤了虚重公子,此言可是真?”
“这嘛……”金不闻折扇一开掩住了半面,合着的眼睛倏然睁开,“金某不知。”
“什么?金大少爷也不知道么?”人群里瞬间炸了锅,开始对此事有了怀疑。
金不闻摇头道:“稍安勿躁。真是因为金某人对此事没有耳闻,也恰恰证实了这个消息的可信度。事关双贤之争,如果人人都有确切的证据,那这个消息反而不靠谱。”
“对对对,”金红叶在旁连连点头,大眼睛被他瞪的溜圆,“这世上如果有我家少爷不知道的事,那一定是天大的事!”
“金少爷啊,老朽还有个问题!”
话音落,人群里又挤出一名老翁,佝偻的身形气喘吁吁探了出来:“听闻,双贤反目,是就处理魔君魂魄一事产生了歧义,是真还是假?”
此言一出,人群的锅炸的更大声了。
“什么?原来是因为魔气才大打出手的?”
“难怪昨日我观东南之地的天空有异变,原来是有魔头出世?”
“夭寿咯,那早年传闻第一魔君的魂魄未灭,只是被封印在了某处,是说真的哦?”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眼见人群像点燃了引线的鞭炮吵闹成一片,金不闻折扇一合,不悦的转过了身子。
“金某无可奉告,红叶送客!”
众人虽然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了定夺,也都客客气气的告辞了。
人群离开后,金不闻脸色很差劲,他朝红叶道:“这消息来的邪门,未经金家的手却传的飞快,你马上去鸽子楼一趟,探探还有没有别的说法。”
“得令!”金红叶抱拳一揖,旋风一样出了门。
红叶前脚离开,金不闻又唤来了一个人。
“我修书一封,你速速送去广乐楼,务必亲手交给七姑娘,叮嘱她风声不对,接下来的动作越快越好。”
“是。”
这几日红叶最喜欢的事就是逛街,满大街带着各式兵器的人,看在他眼里都无比亲切,无比激动。
“宝兰啊,你看到那些大侠了么?如果少爷能准许我练武,我现在就能和他们一样潇洒英武了!”
丫鬟宝兰撇撇嘴:“得了吧,不让你习武你还上房揭瓦呢,让你习武你不得去拆阎王庙。”
说话间,二人身边呼啦蹿过几个人,口中一阵叫嚷:“快去看快去看!有人要砸鸽子楼咯!”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一溜烟朝鸽子楼而去。
鸽子楼外零零散散站了不少人,一眼望去店里狼藉一片,掌柜的被捆在屋中柱子上,头上还悬了把尖尖的剔骨长刀。
“啧,那么多护院都躺了,砸场子的是个练家子呀。”宝兰啧了一声道。
一听是练家子,金红叶眼睛“唰”的亮了:“今天这件事你别告诉少爷,我就给你买胭脂!”
“哎!”
宝兰都没来得及出声,金红叶早已一掠而去,稳稳落在鸽子楼的台阶前。
但见他前脚刚一落地,屋里一支筷子不偏不倚斜插在了他鞋尖前。
“再进一步,兵戎相见。”
警告之意甚浓,金红叶却全然不顾,手腕一抖甩出了长鞭。
“我可进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疾袭向金红叶,长棍呼啸朝他横扫而去。闪身躲开这当头一击,金红叶脚下一旋,手上一甩,脱下衣袍便扔向了黑影。
见有东西罩来,黑影长棍一转便将来物搅了个粉碎,碎片炸开时,只见一道长鞭来势汹汹直甩黑影面门而来!
黑影早已看出他的招数,棍子由扫变转,缠住长鞭的同时手腕倒转,朝红叶脚踝扫去,红叶势在手腕,足下有破绽,只得收招回身,顺长棍之势躲向一侧,但只是这一招之失,他的破绽就越露越多,最终落了下风。
但金红叶也吃惊的发现,这名黑衣人竟是个和自己年岁相似的少年。
同时少年人,为何此人手上的功夫就能精妙到如此地步?他金红叶好歹也拜过在界山门下,算是天赋异禀,如今竟被一个同龄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一念之差,差之千里。
黑影忽然收势,一招刹住了欲呼向红叶太阳穴的棍子,“关乎性命,你居然心不在焉?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已经死了。”
金红叶终于得以喘息,额头已经渗了一层冷汗。
“你摘下面罩,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鸽子楼内,红叶给殷老板松了绑,意阑珊也赔了老板的损失,从头到尾,宝兰两眼都直勾勾的盯着那名少年。
这少年,眉宇间英气飒飒,目光灼灼,肤白似雪,五官轮廓深刻,还生了一头柔软的金发,难怪他会带着面罩,原来他本不是中原人。
“在下金红叶,燕州金府大少爷的小厮兼书童,”红叶抱拳一礼,“不知小哥姓名?师从何处?”
“赤山弟子,意阑珊。”少年也朝红叶一礼。
“赤,赤山?”红叶瞪大了眼睛,“那不是五仙六君中,赤留仙子的地盘……”
“仙子是我的师父。”
此言一出,就连宝兰都吃了一惊,金红叶忽然觉得自己输的不仅有道理,还很有面子,他可是跟赤留仙子的弟子交过手的人啊!
“是当年那位降服南疆魔女的赤留仙么?听说赤留仙是个怪老头,脾气很坏,是不是真的呀?”宝兰道。
意阑珊不由皱了眉头:“师父年轻英武,脾性温良,绝不是传闻中的样子。”
红叶收起快脱臼的下巴,脸色转眼带上了一层敬意:“那你千里迢迢跑到中原来做什么?”
“奉师父命令,寻宋澧的踪迹而来。”
画舫笙歌起,云开见月明。
明月天内,张灯结彩灯火通明,高朋满座贵客云集。
身为武林第一销金窟的明月天,时隔多年再开拍卖会,自是盛况空前。
所到之人有江湖侠客,有富贾纨绔,明月天一视同仁不偏不向,拍卖的规矩照旧是由明月天定,但今天明月天的紫色请柬上却只有一句话。
“买卖不谈钱,谈钱不买卖?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二楼雅间内,竹帘微动,侍女端茶进来,顺便取来了请柬。塌上的美人身段婀娜,七彩纱裙逶地,发髻上艳红的海棠散发诱人奇香。
但见她绢扇轻摇,轻轻睁开了一双诱人的眸子:“就是说,今日我们用三辆马车才带来的金银财宝,一分也用不上,甚至可能白来一趟。柳十四的卜卦之术就算再厉害,大概也没算出这点吧……”
“啊?那岂非功亏……”
“眠玉,有客人来了,快去备茶。”
七星海棠一言打断了她的话,话音刚落地,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站到了榻前,一袭乌黑斗篷,肩头站了只浑身漆黑的乌鸦,兜帽里隐约露出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比乌鸦的黑,也比乌鸦的亮。
“极乐门七姑娘?久见了。”黑斗篷的声音和人一样沉闷。
七星海棠眼皮也没抬一下:“原来是东海摩崖窟的神鸦君,我说呢,屋里怎么突然一股海鲜味儿。”
君神鸦发出冷冷一声笑,道:“那真是巧了,小生也是闻到味道才知道七姑娘也来了。”
七星海棠深知他说的味道必然不是她的香粉,于是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有话就说,说完就走,我最近娇嫩的很,半点沾不得畜生的绒毛,尤其是乌鸦。”
君神鸦嘿嘿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这是摩崖尊者让我带给七姑娘的,七姑娘一阅便知。”
玉指一勾,信封像被线牵引一般,缓缓落进了七星海棠手里,阅罢信件后,她的脸色犹如大雨淋了妆,五颜六色,好不漂亮。
“你们摩崖窟,这是在威胁极乐门么?”她手指尖都在颤抖。
“小生更正,不是威胁,是交易。如果门主同意,那我们的交易成立,如果门主不同意,那我们的交易就不成立,何来威胁?”
“柳十四绝不可能离开极乐门,这件事门主也绝对不会答应,我劝君者,还是莫要自讨苦吃,眠玉,送客!”
说罢,七星海棠内息一起,霎时将信纸烧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