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这些年……你还好么?”
“好与不好,难道还劳兄长挂心。”
宇文泰沉吟半晌,道:“自幼时一别,你与伯父远赴秀容后,武川屡遭战火涂炭,我父母皆殁于乱军之中,孑然一身,除了投军报国外已了无他念;但男儿有义又岂能无情?在这乱世之上,我唯一牵挂的人,就是你。”
“那爹爹屡次相邀时为何拒绝?”
“初来乍到这秀容川,尔朱大人等首领要害之人便已窥破我和贺拔伯父的关系,我若想在此地领身立命,便不能在那时与你家有所接触,以塞外人之口,以为我凭姻亲方得以擢拔,我故作姿态与你疏远,一可免伯父无端受谤,二可自展抱负而不被人小觑。”
“兄长,你若早些言明,小妹也不必有此牢骚之言了。”明月释然道,“你现今在这秀容川声名鹊起,既欲振翅高飞,便少不得帮衬,爹爹亦可助你一臂之力。”
“明月所言极是,此次面见伯父,亦有当面赔罪之意。”
“你这是说哪里话。自从六镇陷入战乱,爹爹和我就屡次派人去武川打探你们一家的情形,可惜一直杳无音讯,爹爹以为你们都殒身战乱,也就灰了心。”
两人攀谈一路,不觉间已回到大营,远远望见贺拔岳立在帐前等候。
“许久未归,让爹爹挂心了。”明月上前道。
“拜见伯父大人。”宇文泰施礼。
“免礼。义瓈已对我说了你们相遇之事,你二人随我入帐吧。”
“伯父,黑獭到秀容后一直未来看望您,还望您谅解。”宇文泰入帐后随即拜倒在地。
“快快起来!黑獭,你自小做事便有分寸缘由,我不会因此怪罪于你。想当初我们不辞而别,确实有负于贺拔宇文两家之约,但情非得已,还请你不要见怪。”贺拔岳长叹道。
“不知伯父有何苦衷?”
“我与你父早有结义,约定既生逢乱世当共赴国难,可我实舍不下膝下这孤女,你也知道,明月母亲早亡,她亦无兄无姊,我一旦有个闪失,剩她一人孤苦伶仃无人照料,如之奈何?所以我未与你父商议,就悄悄举家来到秀容,本想这乱世中,秀荣乃是一片化外乐土,我亦可了此残生,可这想法如今看来实属荒唐,覆巢之下无完卵,秀容被战火所及也是早晚之事……”
“黑獭,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你可愿闻否?”
“伯父不妨直言,黑獭愿闻。”
“你与明月自小即互定终身,我想尽早为你二人完婚,一是履行两家旧时约定,二则将明月托付与你,我也可放心为人臣,竭力于你爹未竟之事。”
明月闻听此言,既悲且喜:悲的是自己爹爹有如此苦衷,背负骂名为人所指这许多年实属不易;喜的是若能与旧时两小无猜互生情愫的宇文泰结为连理,也不负平生。
“伯父,黑獭以为未可。”宇文泰听罢言道。
贺拔岳听罢已有一丝怒意:“黑獭,明月是配不上你,还是你早已心有所属?若是你已委心他人,就当从未听过我之前的肺腑之言罢了!”说完拂袖出了营帐。
明月孑立不语,却是黛眉不展,轻啮朱唇,良久才道:“兄长心中有何顾虑?明月愿听你道来。”
宇文泰默默道:“伯父他误会了,黑獭不是那等龌龊小人,方才路上也说了,我心中只有你一人,我亦信你必不负我。若是升平治世,黑獭怎会拒绝伯父美意和你的情义,只是我如今亦入行伍,与你成婚后一旦有个闪失……”
“兄长请勿再言!”明月打断道:“如今当着你面,我亦表明心迹:你如上战场则不必为我挂怀,凯旋我当岀营祝酒,战殁我也当为你殉此身!兄长若不娶,我亦不再嫁作他人妇。”
“明月,沙场上刀剑无眼,我不欲你受杞梁孟姜之苦。”
“纵然现在不能成为你的结发之妻,但我可以等!这乱世终须有个尽头。有生之年,即使这青丝化作华发,我都愿意为你等下去!”
宇文泰听罢明月一诉衷肠,再也不能自已,遂一把揽过明月,二人紧紧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