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的风铃被风带动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信一,信一?”耳畔传来的是妈妈的声音。久城信一眨了眨眼,就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担忧的母亲,“看什么呢,屋里什么都没有,莫不是魔怔了。”
他摇摇头,小小的巫女已经不见了,房间也变成了陈旧的样子,榻榻米上有好大一块污迹,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弄上的,也不知道是谁弄上的。
忽然就想起了小巫女坐在这里哭泣时的脸庞,她的脸好像白玉一样,光滑又美丽,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珠里波光盈盈,蓄满了泪水。她精致的像娃娃一样,偏生自己粗暴又无礼。
久城信一懊恼的握紧了拳头,耳朵根可疑地泛红。
“信一,怎么了吗?”是母亲焦急地语气,看到自家儿子这样的表情,她更着急了,这房子空旷又破旧,饶是一向不信鬼神的她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难道真有古怪?
“没,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
不知道怎么答话的他冲母亲摆摆手,转身就进了里屋。
母亲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仍有疑惑,打定主意这两天就去拜访一下山顶的巫女一家。
进了里屋的久城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竟有一些小小的期待,可是这一夜,巫女远山玲却并有出现。
“信一,去吧院子里的杂草收拾一下。”翌日一大早母亲就唤他,“妈妈有事出门一趟,你好好看家。”
“哦~”他拉长了声音高喊。
早饭过后便来到庭院,庭院还是昨天所见那副杂乱的样子。久城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挽起裤脚和袖子,一点一点小心地拔起杂草来。
“哎,哎哎哎!你等一下,那是我种的花啊,拔什么拔!”
久城听到这个清脆的声音,便知道又是那个麻烦的小巫女出现了。今天的她倒是穿着一件简单的居家服,头发随意的披散,显然是刚刚起床。
“你不用上学的吗,在这里拔草。”她很是好奇。
“哦,我妈妈还没有找好学校,”久城简单地回答。
“那真是太好啦,我也不用去上学啊。”远山玲显然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倒是引起了久城的好奇。
“你怎么不用去上学?你年纪也不小了。”
“嗯,”她突然安静下来,沉默的样子有点让人心疼,“我生病了,他们总是嘲笑我,干脆就不去上学了!”小姑娘又像是有一点点赌气,大声地说着。
似是察觉到久城的沉默,担心他也像旁人一样带着一样的眼光看自己,“你放心哦,我的病不传染的,而且,我可是远山家的巫女!和我做朋友不委屈。”
朋友?久城信一古井一般的眸子里骤起波澜,“你要和我做朋友?”
“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放心,我不嫌弃你哟。”小巫女摇头晃脑地表示自己的态度。
久城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更是如此,常年来也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母亲总是担心他孤僻,他笑着表示自己不在意,却总是期盼着有人来打破这种孤身一人的状态。
现在,是她。
“嗯,”他点头,“我们是好朋友。”
小巫女这才兴高采烈的讲起自己来。
“我虽然不去上学,但是我父母有请老师来家里教我哦,是很棒的老师。”
久城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
远山玲也许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顺从自己的朋友,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什么她家里是巫女世家远山家啦,父亲是村民们尊敬的神官啦,爸爸妈妈一天都呆在山顶的神社里,只有晚上才回来啦之类的。
说了很久,可能发现久城只是眨巴着眼睛听着,有一些不好意思,
“信一,那你呢,你的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啊。”
“我的妈妈就是普通的家庭主妇啊,”他想起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远山玲满含期待的眼眸,“我的爸爸......是警察哦,只不过,因为抓歹徒去世了。”
他突然意识到家里少了父亲,像是少了顶梁柱一般,母亲没有收入来源,他们一家仅仅靠着拿到的一笔抚恤金生活,但是这终究会用完的。
母亲这些天,是靠着什么支撑自己生活下去的呢,去面对这一筹莫展的未来。
他才发现,其实不仅仅是母亲,连他的心里,也是伤心的,伤心父亲就这么离开了,留下他和母亲面对未知的一切,,明明在他心里,父亲也是同样重要的,这个家里,怎么能少了父亲呢。
远山玲却对他的这些小心思毫无察觉,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真可惜,不过你不要难过啊,警察是一项光荣而伟大的职业哦,和我们巫女一样。”
他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就这么生生憋了回去,睫毛上还粘着点点泪珠,也来不及拭去,只是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我们巫女啊,从出生下来就被教导着驱魔降妖,净心除尘,就算神明不再眷顾着大和民族,我们也要坚定的守护在这里。话是这么说,可实际上在接替我们工作的,就是警察啊。”
远山玲若有所思道,“我爸爸跟我说啊,时间的一切都在飞速发展,你看啊,物语里面的人出行都坐马车或者骑马,可是现在我们可以坐小轿车了啊,爸爸也骑自行车载我呢。旧的东西就被新的东西取代了。”
她见久城还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以为他还没有明白。
“所以我是说啊,警察就代替我们巫女啊,驱魔降妖!可是一切都在变化,没有妖魔鬼怪了,于是警察的诞生就是为了抓坏人了。”
久城听了她的解释,又是好笑,悲伤却又从心底不断地冲上来,酸酸涩涩的感觉一下子占据大脑。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知道是伟大的职业啦,只是我还是觉得,为什么要当警察啊,自己的家明明都没有顾好,妈妈和我以后的生活有多难他知不知道!”
他越说越委屈,不可抑制的大声喊叫起来,心里明白自己不应该这样说,但就是控制不住对父亲的怨恨。
恨他这么多年的沉默寡言,恨他一次又一次的对他和妈妈食言,恨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恨他被案件一催就撇下他们母子,更恨他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撒手而去。
他好恨!这么多年,父亲真的有爱过这个家,有爱过他吗?他的沉默母亲的眼泪,都不能换回这个男人对家庭的一点点眷恋。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的家庭富足美满,而他在一瞬之间,便什么都失去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争相涌出眼眶,那种灼人的温度一直一直烫到心里,此刻他已经没办法在乎身边有谁会怎么想了。
远山玲看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久城信一,一下子慌了神,想要扶起他,却发现怎么都够不着。
没由来的觉得有些心慌。
这也是她最早,发现他们之间,咫尺之距,又天涯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