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最后一天还是没能看到远山玲。
久城信一伏在榻榻米上,看着这门外被修饰一新的庭院,脑海里不断闪过她的音容笑貌,初遇时的惊艳,久伴身旁的温暖,虽然每天看到小玲都会有很大的变化,但他一直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会变。
结果这一切都变了,他的直觉告诉他或许是他做错了,可是理智上又觉得还是拒绝小玲会比较好。
院子里的蝉鸣聒噪的很,久城信一想要伸手捂住耳朵,又怜惜它夏生秋死,总觉得它应该有无穷无尽的怨恨要抒发,如果没有人听,还嫌它吵闹,是不是太残忍了。
结果心里的烦闷更胜。
是他一直亏欠小玲的。小玲与他成为朋友,却每每都要忍受分隔之苦,他早就应该抽身而退,却因为贪恋这份温暖而忽视了给她造成的伤害。
从没有给她说上一句贴心的话,也没有送她什么像样的礼物。
他倏忽记起最后一次见小玲时她说过的话,她说下次一定把给他的礼物藏得好些。久城信一打量了一下偌大的屋子,这屋子里原有的家居摆设基本都被搬了出去,也未曾听装修工人说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指出了一个地方没有人去过动过。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默默走去屋子里拿上了手电筒。
“妈,”久城信一冲里屋大声喊道,“我上阁楼一趟。”
又过了一会儿听见母亲在里屋里回话的声音,“去那里干嘛啊,那么脏,还没打扫呢。”
他只做没听见,转身“噔噔噔”地上了楼,像被什么追赶着一样。
“哎!这孩子!”母亲跟出来,只看见一个急匆匆的背影,叹了口气。
一扭头又瞧见屋檐下挂着的风铃,觉着女孩子的和服有些脏了,思索着等下是不是拿去洗了好,便兀自嘟囔着,一边去寻长竿了。
这边久城已来到阁楼,甫一踏进,便被空气里漂浮着的灰尘呛得直咳嗽。昏暗的阁楼里灰蒙蒙的,更是影响视线,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召唤似的,一步,两步,他清晰又坚定地走向了阁楼深处,踩过的地板上留下一个明朗的脚印。
果然,在阁楼的尽头,他见到了那个镂空雕花的木匣子。
匣子美丽精致,可他却无心欣赏,握着匣子的手微微颤抖,太过用力了连指间都开始发白。
小玲,小玲,他在心里默念了千千万万遍。
也设想了无数可能,甚至是小玲变作一丈法师的样子在这盒中等待着与他见面的场景。
打开后却失神了片刻,那里只有一封信,以及一条手帕。
“久城君,
好久不见了呢。
不知你现在多大了,过得好不好。我终于要结婚了呢,在纠结了六年之后。说
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下着大暴雨,我站在雨中思索了好久,觉
得还是你说的对,原谅我太过幼稚,想要让你也一生都背负上这样沉重的爱情。
想通之后的我也轻松不少,只可惜淋了那场雨让我的病情一下子加重了。”
看到这里的久城心中一紧,很想问问她现在如何了,却想起自己很久没见到她了,也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她释怀了,内心也有些高兴,但随之而来的苦闷与悲伤一下子就淹没了他。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果然没错。在病中心情也觉得不好,不愿让你为我担心,所以这病一拖拖了很久。对我来说很多年都没有联系你了,对你应该只有几月吧。我现在二十一岁了哦,身体一如既往的差,但人却成熟的多了,你该叫姐姐了。”
她的话中似乎有些嘲弄的语气,不只是嘲笑她自己还是嘲笑这恼人的命运。
“当时为了晚些结婚还跟家里闹了不少别扭,现在想想自己真是任性。对了,说了这么一堆忘记说正事了,今天之后我就要搬到山顶神社去住了,一家人分开住也确实不方便。也跟家里人说好了,这房子等你来了再卖掉。
你不用太感激哦。”
久城看着她的信,仿佛看到了坐在窗边提起笔写下这封信的她。
“至少要确定,一定要遇见你。”
底下用娟秀的字迹签着她的名字,还落上了日期。
久城的心底有个声音疯狂叫嚣着,“拦住她,拦着她!把整个村庄都跑上一遍,一定能见到她!”
他终于在这一刻的慌乱中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可以那样淡定地拒绝她,是因为确定还可以再见到她,确定她不会离开,端着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饰自己的胆小怯懦。
可是这一刻,他的心意终于无可依托。
不该的!不该的!不该放她离开,如果早知道会失去联络,怎么会放开她!
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