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回到房间中的姬云盘膝坐在冰床上,目中疲惫一闪而过,在他身后,寒宗老祖的魂影缓缓浮现。
“你没有告诉她。”寒宗老祖淡淡开口。
“不能带着忧一起走么。”姬云深吸一口气,问了和昨晚一样的问题。
“不能,此女身份特殊,留在寒宗里很是安全。就算带着她你又能如何,不久后的秘境之行你也无法顾全,就算带着,也是累赘。”寒宗老祖淡淡开口,轻描淡写的叙述,让姬云顿时沉默下来。
“她不是累赘。”姬云说道。
“修真界弱肉强食,以此女显露的性子,你又觉得如何。”寒宗老祖声音平淡,让姬云再次沉默,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也是,不说寒宗老祖灌输的记忆,苏醒后十年来的种种,也让他侧面窥探到修真界的残酷,就算是同宗,也有各种明争暗斗。若是魔宗的话,就算是同门也能痛下杀手,当初的他不也是无缘无故,被种下妖虫鬼灵的么?
想到这里,姬云轻叹一声,少见的,没有坚持下去,寒宗老祖见状,以其老奸巨猾立刻知道了姬云的想法,也没有点破。
“再过三天,道袍上的传送法阵就能准备完全,到时回到你的地魔本宗,对于你口中的那个师姐碧月,我也有些事情要问她。”寒宗老祖说道,姬云低着头,手上拿着那本厚厚的书籍,沉默不语。
轻手将书面翻开,第一页的页纸有些破旧,上面写着“姬云和雪忧的每一天”。
这是一本手记。翻开第二页,上面密密麻麻吗的写着很多字数,几乎占满了整张页面,字迹娟秀,不像出自男子之手。
“这是记录的第一天清晨,怎么办好激动!虽然对于不是从师叔见面的第一天起写手记有些遗憾就是了。”这是第一页的开头,往下的写满了激动高兴的言辞,其中有一句“有能跟忧交换手记的人好开心,因为之前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就算有想法也不知道写些什么。”让姬云不管哪一次看都觉得有些心酸。
“第一天,夜,一夜无事。”相比之下的第二页,字迹潦草生涩,这是出自姬云之手。当初交换手记时,姬云虽说有言辞字语的概念,但具体起来很是模糊,能认字但亲手写的话也非常生疏,就算是写也写不出什么来。冥思苦想下只写出了这么一句。
“第二天,清晨,师叔你这么没文化也能自称是师叔么!忧我很生气!哼!不过看在你带我逛街市的情面上就放过你了,街市上有好多没见过的东西啊,不过师叔好没用,全身上下穷得叮当响,一块灵石都没有。”第三页上怨念颇深。
“第二天,夜,无事。明天我要出去下。”记得当时写下这句时,第二天一早趁天还没亮就离开了。
“第三天,清晨。”这是第五页上的第一行,往后有一大片被抹黑,上面还有一点湿润,但以姬云超乎寻常的感官,还是能从页纸上抹黑深浅的程度推测出个大概。
师叔,师叔他不会不要我了吧,雪忧知道错了,雪忧不会再任性了,不要让我再孤单一个人……看到日期接下来的这句时,姬云莫名的有些心伤,其实那一天姬云是看到了雪忧的手记后,也有些尴尬,于是就出门看有没有能赚取灵石的活。毕竟当时整个寒宗准备,炼器炼丹,需要的人手不少。
当时姬云便是寻上一个修真家族的锻体修士,以鬼气之力帮其炼制一炉丹药。事后其给予三百灵石作为报酬。
事后回到冰宫时,雪忧一副没事人的表情哼着小曲,直到过一天修炼后姬云翻开手记才知道当时她的心情,愧疚下又带她出去逛了一次街市,将她喜欢的东西都买下来,将全部灵石都耗光了。
第四天,夜……
第五天,清晨……
第十四天,夜……
第二十七天,清晨……
姬云一页一页书纸的翻过,上面记录了七年来两个人的点点滴滴。
每一次的棋局,每一次她胜利后的洋洋得意,每一次他惨败后付出赌注,还有一点不甘。
每一次出门,每一次逛街市,甚至猎杀妖兽,将妖兽之肉割下,烧烤。
有一次姬云带着雪忧外出,想要赚点灵石,不过被雇佣的锻体修士识破雪忧的身份后,脸色剧变,连忙奉上大笔灵石。姬云清晰的记得雪忧当时的表情,气鼓鼓的,那是不喜欢不劳而获的表情。
第一次堆雪人。
第一次打冰仗。
五十二次两人携手去看日出。
二十七次骑着藏羚,顶着风雪疾驰。不过最终都被一直灵识监视的结丹长老拦下。
七年来这本手记上除了记录这些外,还有很多很多。
譬如姬云有时没东西写时,就会将寒宗老祖的记忆描绘下来,不过都是被他加工美化过的。在手记上,寒宗老祖年轻时候是一个家境富裕的家族子弟,对于修仙有着极大的期待,一次偶然的机遇见到了仙长,于是用他的机智和手段偷学了仙长的绝学,最终踏上了修仙的道路……
譬如属于她的书页上,还记载了很多关于遇见姬云前是怎么生活的,比方说利用寒丹诀上的记载,用大量冰寒之气炼器,那玄冰祭台就是她花了很长时间炼制的成品。
譬如对着空旷的空间大喊,譬如堆一个小雪人出来,然后分饰两人对吵打架。
这本手记本是寒宗老祖让姬云体验人生,利用寒宗冰木所制,七年前还是薄薄的几十页纸,但随着时间流逝,能记录的东西太多太多,不断的加多页数后,使得原先的小本变得现在如同砖头一般厚重,里面承载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寒宗老祖说过,姬云体内凡气太深,若是正常情况锻体,有着太大的阻力,即便是他,也无法不伤害姬云身体的情况下祛除,反倒不如感悟人生,让凡气沉淀,再进一步掌握凡气,成为自身一样法宝。这是寒宗老祖的本意之一。
七年时间,姬云已经陷进去了。
他能感觉得到在他全身上下有一层灰蒙蒙的气流存在,这灰气平常不会影响自身,但却如同一个瓶颈,使得他的聚气修为停滞,难以再进。但随着七年的体悟,他处在一个沉淀的状态,已经能逐渐掌握灰气,若有秘法的话,甚至能驱使施展出来。
七年,让姬云得到的太多,即便修为没有进步多少,但对于自身的掌握几乎到了一个巅峰。
但七年,姬云已经陷进去了。他不舍得和雪忧在一起的美好。所以在寒宗老祖提出离去时,内心涌起了揪痛的感觉。
他不想离开,但这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忧好。
“秘境……”
“五行门……”砰地一声将手记合上,姬云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同一时刻,在冰宫外,两个身影出现。他们身穿黑袍,夜幕下看不清脸庞,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