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马日行千里,来回只一日,追风带回了名册和匕首,但名册被烧了大半。
“禀总舵主,我到陆府时,陆府已经被烧成了一把灰,据百姓说是巡盐史公子亲自放的火,把家仆也都遣散了。巡盐史夫人一病不起,多方医治无效撒手人寰,巡盐史公子另一个亲近的随从也重伤身亡,他本人下落不明。”
方迅接过烧得不成样子的名册,道:“你下去吧。师妹,你的匕首。”
方迅将左昊然的匕首递给初夏,初夏默默接过藏在腰间,那一缕思绪早就不知飘向何处。
“师妹,清源公子托你去苍兰国,你愿何时启程?”
“不了,只要不是青云州,哪里都一样。何况岩少爷已经失踪,他不会再来找我了。容我再居三日,三日后我自会找个去处。”
“那便随你。”
那天格外冷,初夏坐在窗边开了窗。冷风肆意吹进屋里,她动也不动。
眸子依旧是清冷的眸子,人却从陆家的奴婢变成了孤绝子的徒弟,陆岩的落魄,使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但她却意外地觉得伤怀。
她在想什么,雪花落在她脸上她也浑然不觉,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无言以对。
晚上她梦到了岩少爷,寂寥的背影行在雪山中,一排排脚印深陷雪地。
他走得很艰难很吃力,带着满腔的仇恨每踏下一个脚印都像将风草堂踩在脚下。
狂风呼啸而过,熟悉的紫衣被吹得随风飘摆,岩少爷回头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她,嘴唇微微翕动:“夏儿。”
“奴婢在。”她一如从前冷冷地答道,然后惊醒了,缓缓坐到窗边,推开窗,看向青云州的方向。
人的一生有很多矛盾,譬如忠孝义的顾全、爱上杀父仇人的女儿等等。
初夏不是空心的花,她也不是坚硬的石头,她对陆岩复杂交错的感情从来不被人看透,亦恨亦爱间寻求自己的平衡。如果非说错在哪里,只能说初夏的性格太过刚烈,永远不能放下陆岩对她的侮辱。
而陆岩对她的好她亦知,她尽量不去抗拒不去忤逆,总在爱恨之间徘徊,刚烈的性子通常择恨为主。
然巡盐史公子再不是那么高高在上,败如一只丧家之犬顷刻间拥有的一切都蒸发。
初夏想过要跑,但是没想过,有一天陆岩也会一败涂地,他那张富家公子高贵的脸不堪一击,破碎之后更残缺。
再没有不可忤逆的巡盐史公子,也没有在井边打浆的洗衣女,提起衣物迎向太阳碎碎微笑的脸只在曾经。江湖中人没有贫富贵贱之分。
若再见又如何,还会再见吗?这也许是他们最好的结局,相忘于江湖,过往的爱恨情仇随风消逝。
从不落泪的初夏,此刻也落了一滴泪,掉在陆岩的袍子上融进其中。
她裹紧陆岩的袍子站在窗边,皎洁的月照在白皑皑的雪上,银光洒满一地。
月缺思故人,月圆念团圆。
不远处的雪地上一排踏雪的脚印,脚印浅到几乎看不出有人走过。黑影在月光下一晃而过,轻轻跃上风草堂厢房的顶上,一块块瓦片揭开来看。
停在初夏的厢房上,他顿了顿,翻身飞下屋檐,挨着墙碎碎挪动步子,到窗口处突然跃起,右手甩出一颗石子朝初夏心口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