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熏和李春明买了夜宵过来,分给每个人一份,余出一份要给付婉怡的时候,她才发觉欢喜的病房没有她守着,门外的走廊上也没有她的身影。走过去问许夏微,许夏微似乎一开始也没怎么在意,只说了阿姨可能去了后门的湖边,话说出口,季熏暗骂一句“糟了”,冲到后楼去。
在他们所有人张开了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的时候,于佑和一下子朝湖里猛扎下去。
于佑和将付婉怡抱上岸的时候,许夏微蹲下来抱着她的身体死命的哭。伸出手试探鼻息时,才发现没了气息。
杜嘉烈忙跑过去,扯开围着的众人,将付婉怡的身体平放,猛烈地摁压胸腔位置,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而此时,付婉怡的面色已经开始青紫肿胀。
杜嘉烈摇了摇头:“肺部大量积水,引起缺氧窒息而死。”话音刚落,于佑和拽住他摁压付婉怡胸腔的手,低声说:“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欢喜。”
在他们沉浸在这种接连发生的悲痛当中时,湖的对岸,那排高级病房里,唐欢喜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湖对岸躺在地上浑身湿透了的母亲。
她的双眼,像是冬天蓄满水的黑色湖泊,一动不动的望着,两只眼睛涔涔的往外淌着眼泪。
湖边是一圈放肆燃烧着的红色枫林。
她想她一生都忘不了那个场景,在往后许多年,母亲被蒙上白布的画面时常入梦而来,她的身体是那样冰冷,苍白的面孔,紧闭的双眼,任她跑出去扑在身上,怎么撕心裂肺的喊,回答她的却始终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妈妈,妈妈……”
嘴巴张张合合,却始终喊不出一个字,仿佛窒息在那湖中的人是她,喉咙被人死死地掐住,胸腔被挖了一个硕大的洞,感觉不到痛,只是很空很空,一片虚妄。
她想哭,眼泪却好像流干了,浑身力气尽失,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好冷好冷。许夏微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她哭着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脑海中只反复响着一句话: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那个噩梦般的一天,最后一个画面,是欢喜倒下去时,于佑和伸出一双手臂,将她稳稳接住。
她便真的病倒了,食物吃进去立即吐出来,也无法入睡。杜嘉烈检查完后摇摇头说:“身体上的病查不出任何原因,欢喜的病在心里。”
她想起床看看妈妈,却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于佑和将她按回到床上:“你身体太虚弱了,要好好休息。”
那一个月,兵荒马乱的秋天终于过去,冬天接踵而至。
欢喜一直呆在杜嘉烈医院的高级病房里,什么也不干,只发呆,白天窝在沙发上发呆,晚上爬上.床,望着天花板发呆,直至眼睛酸涩,沉沉的睡去,却怎么也睡不好,一闭上眼,便是没完没了的噩梦,眼前恍恍惚惚,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楚,什么也吃不下。
于佑和每隔几日都会变着花样为她带来可口的饭菜,可每次都是吃不了两口便统统倒掉,他看她日渐消瘦的脸庞,恨不得将食物直接灌进她的胃里。
“你多少也要吃一点。”说着,于佑和将汤匙递到她嘴边,里面的肉粥正冒着热气。
欢喜摇了摇头,滑进被窝,说了句“吃不下”,便要睡了。于佑和拿她没辙,即便那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留给欢喜的伤痕确实难以言喻的,任何人,哪怕再坚强的人,在经历了自己父母的双双离世之后,都会崩溃的吧。
他欲言又止,低低了叫了声“欢喜”,她却闭上眼,咬牙切齿的哀求:“你走,求你。”
她以为他会对她怒吼,却没有。他只是在长时间沉默后,转身走出了病房。欢喜偏头的刹那,瞥见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那样颓丧。
那个一贯高高在上的男人,一贯以冷峻寡言自居的男人,因为她父母的猝然离世,而不得不替她收拾残局、安排葬礼,甚至为此将唐氏收购于自己公司旗下,仍旧保留原有品牌,替她揽下所有债务,平复唐氏董事会。
这一切他做的费尽心力,却终究只是想让她明白,她并非什么都没有,也并非什么都失去,她还有他。
于佑和没有看到,欢喜的眼泪在他身后,轰然崩落。抬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自己快要窒息的胸口,身体慢慢地、慢慢地蜷缩成一团。
良久,她掀开被子,往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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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PS:红袖审核系统出了问题,因此章节会断更,但我的存稿一直都在,大家不要担心,我的分内之事我一定会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