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的毒十中有九都出自毒后冷艳之手,里面绝大多数是无药可解,白付瞟了一眼失魂望着司空朔的素语,继续道:“刚才的箭头上我涂了些好东西……怎样,现在是不是像万虫噬心样啊?像夺这样的一发力必取人性命好东西实在是不多了!”
夺?怎么又是夺,我目射素语而去,她同样也是一脸的困惑,因为平常她与白付接触甚少,何况她制毒的地方相当隐蔽,只有司空朔和明日晨知道在哪,既然接触不到又怎么会有夺?如果是白付危言耸听可是司空朔的状况的确是夺的样子!素语不敢怠慢,飞身上前点住了司空朔两处大穴,他的出血才稍稍少了些。
早在数月前,明日晨在司空朔的清心咒上下夺的时候白付就亲眼目睹了,因为就是他买通了司空朔的守帐士兵将清心咒偷了出来,白付当时就盘算着此毒或许以后会派上大用场,于是把明日晨用剩下的全部收了来,明日晨知道变徵早已不满司空朔,他只想借变徵的手除掉司空朔,所以对变徵藏毒自用并未阻拦,不想今日真叫他等来了时机。
知道真的是夺后,我眼前一片空白,素语却出奇地冷静,她又抬指点过司空朔的曲池和气海二穴,随着她掌心上浮,隐约可见他衣服里有一股气浪在逐渐上移,时缓时急,她抽出发簪,掰开扣环后从里面拔出八根银针捏在指缝中,她试图以针刺醒神之法逼出司空朔体内的毒,可是司空朔挥臂一甩,将她手中的六根银针甩飞了出去!
“你做什么?她是要救你啊!”我急了,朝着银针丢出的方向却怎么也找不到,我抱着一线希望地看着素语,只是她倾瀑乌丝已然再没了发钿。
“你还愣着做什么,你不是有白元寸香吗?!还不赶快拿去给他!”素语喊了一声,我这才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香囊撕开袋口使劲塞到司空朔的鼻尖。
“你闻!快闻啊!里面有白元寸香会解夺的毒!”
司空朔将我捧着香囊的手推到了一边,似用劲实则虚力,后又无力支撑身体按住我的手臂才勉强站稳,不用了三个字刚一张口,紫黑色的血再次从嘴角呕出,这状况好似比刚才更严重了!
素语披头散发地站在那,她很清楚,夺发现的太晚了,毒已入脏髓,无药可救了……
史书中记载,百元寸香是可解夺中最猛药剂断肠草的毒,但是前提是得在人未中毒或者刚中毒时方可见效,我两次之所以躲过是因为毒在发作前香囊已经保护了我,可是司空朔中毒在先而且无人发觉,因为无人会想到白付预留了这样一个后招,原本是我中毒的,现在却叫他替我受了去,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他怎么能这样死?怎么可以这样就死了?!从壑深百丈不见底的秋木崖上摔下都不曾死,这夺又怎可夺走他的性命!司空朔,你活到现在不就是要为塔西漠族人报仇吗?大仇未报为什么这么早就要放弃?
眼见着他眼眶黑色开始沉淀,我心口被扎上了玻璃碴,刺的鲜血淋淋,像是要窒息了一样,金色治愈术在他的手腕上闪着比往日璀璨的光彩却再也掩盖不了狰狞的伤了。
若不是为了我,他不会这样!
“珍珠是你的,我去拿来还给你!”
我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口不让他离开我半寸,虽然珍珠是我对鸿鹄唯一的念想,可是此时此刻哪有他的性命举足轻重,我只怕是一放手他就会离开我。
“为族人报仇我已经食言了,难道连最后的心愿都不能叫我实现吗……”
“行……行……”我颤抖着手去抹他呕出的黑血,“你去,你去……”不得已,我极其不愿地将手放开。
他提上一口气飞离我挎着他的手腕,一段我从未见过的步法之后,他如闪电般晃过所有人后,带着白色烟尘立定在我面前,他摊开我的手,将珍珠放下后用掌心覆住,脸上竟露出了一抹我从未见过的笑容,只是他在笑,我却哭了。
“我曾很多次看到你看着这颗珍珠出神……觉得应该对你很重要,你掉在石棺里后我还没来及还给你,希望还不晚……”
我拼命地摇头希望他能感受到真的不晚,只要他还活着,任何时候给我都不晚……
“我曾问过你……如果高手只能有一个,是你死还是我死,现在应验了……”我捂住他的嘴不想他继续耗费剩下的真气,他却拿开了我的手,强撑着继续说:“塔西漠族的仇是我一辈子的希望,你,地底世界最后一个王,会是推翻白虎星殿统治的人,还我……还我塔西漠族人折辱千百年后,一个……一个清白……”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就倒下了,如一颗陨落的流星般消失在我的视线。素语说他失血过多必须尽快止血,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或许就有一线生机!她的话让我心中点燃了希望,只是白付俨然看穿了我们的意图,追来的士兵将我逼离了他,我握了握已无碍的左臂却顾不得司空朔余毒未清不能妄动内息的话,准备先动手缠住这些人好叫素语得空去救司空朔,可未等我出手,前面的两个士兵被从我身后来的箭双管齐下一箭封喉!
是陆离!
对面见情况有些不对只听一声口哨,围着我的士兵立刻撤退,等他们散到我目至不清的地方时我才看到司空朔早已被他们带走!司空朔一旦落到白付手里必定死无全尸,我流转踏地刚要去追,素语一个箭步拦到了我身前,我险些撞到她身上。
“你做什么?!”我的声音响亮了整个夜空。
“要你死!”
我知道方才司空朔与我说的话已经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可是她却失了方才的冷静,这样莽撞叫我怎能安心将司空朔交到如此妄知的女人手里?司空朔现在挣扎在生死边缘她且不想那么多,只想他醒后永永远远见不到我!眼见白付的人马消失在夜幕中,我忧心不堪徒步追去,又是一段长绫牢牢地拴住了我的脖子,与此同时陆离的箭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我又听见了一声马嘶声,回头,江浸骑着乱世向这边狂奔而来,素语的脸上忽闪过一丝不安,见将我立杀已无望飞身上了骑兽朝白付消失的方向追逐而去,她走了,我所有的希冀都在她一人身上,陆离要去追我抬臂横挡在他胸前,素语必须活着,因为全天下能救司空朔的就只有她了,所以她必须活着……
陆离见我阻拦,回头征求江浸的意见,见他没有表态应该是默许了,也就不再执意了。
江浸和陆离一同把我带回了江府。
江浸早已打点好府中一切,直接将我引到汤泉边,崭新的衣物已经摆在衣盒内,他吩咐人伺候我泡浴我却拒绝了,这一路回来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时不时地回头望着素语消失的方向,多希望她能快点再快点!我又出神了,以至于江浸和我说了半天话什么都没听见,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可是他说我身上的蓝色妖姬必须泡过炎岩水方能尽除,不然以后万一受伤蓝色妖姬依旧会趁虚而入伤及脏腑。
江浸见我如木桩般一动不动,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嘱咐了几句就退了出去,我不知道侍婢是怎样脱光衣物的,等我被蒸腾的热气熏得迷离的时候才看到自己已经坐在汤泉中央了,四个侍婢分别端着猪苓、澡豆、玫瑰花瓣、合欢皮站在我身后。我要她们把东西放下出去,我泡浴不喜欢有人看着,几个人相顾几眼后还是放下盘子走出去了,临走前一个人说要是我觉得心绪烦躁可以多放些合欢皮,合欢皮可以安神静气,我挥挥手,她拘礼而退。
若大的汤泉中只剩下了我一个,像当初云翳孤单地躺在这个地方数日之久,我现在也置身在这,此刻心中是无比地记挂着司空朔,不论他以前对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他三番四次舍命相救就值得我这样。还记得在东鹤楼的时候要不是为了听拜川和文桢的谈话我又怎会和他交上手?后来又歪打误撞进了文桢军营这才又看到他那张害我失手被擒的脸,他面容冷峻,如深冬寒雪,这点和鸿鹄比他是有过之无不及。他虽没有心机没有手段,却也不曾有人撼动他……我仰起头,雾水在我脸上渐渐凝结成了露珠,低头后一滴滴晶莹地落入泉中,文桢军营中的生活一幕幕闪过眼前,我看着手心里的北海王珊瑚珠,从回来的时候我一直握在掌心里,耳畔回响的都是司空朔的话,地底世界最后一个王,会推翻白虎星殿的统治替塔西漠族人报仇……想到这我自嘲不已,嘲笑自己的自卑,嘲笑自己的无能,嘲笑自己的失败!我算哪门子的王,连最起码的自保都做不到还连累了别人!我心绪顿觉烦躁一巴掌拍到水面,水花溅起了两三尺又落下,一阵啪啪声,掌心震得通红,后还是不解恨翻身将自己丢进了汤泉中,石山上的烛火还在微风中晃动,一串细小的气泡逐渐离我远去,我睁着眼任凭自己下坠,越坠离炎岩越近,炎岩炙热的泉水灼烫了我一下,闭息骤断,我呛水浮出水面后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挣扎的手臂打翻了池壁上的合欢皮。
“公子怎么了?”陆离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拍打着门。
“咳咳……只是呛水了,没事……”我说,只是这么晚了,陆离怎么会在外面?“是陆离吗?”我喊了一声。
“属下在。”
“你怎么会在外面的?”
“回公子,我家公子说你一定会遣走侍女,又怕入夜有人偷袭这才叫我守在这。”
难道这密不透风的江府也会有人闯进来么,我想着,正巧有一事我要吩咐他去做。
“陆离,替我做件事。”
“公子请说。”
“帮我去趟凤凰镇,打探司空朔的消息。”
外面一时间没了动静。
“陆离?”
“在。”
“我的话你听到了吗?”
“这事至关重大,属下不敢自作主张,若是要属下去,还是请公子示意我家公子,他令下我必定遵从!”
罢了,方才回来的时候江浸没有阻止我拦着陆离已经格外开恩了,只是我至今未想通的一点就是江浸为何也对塔西漠族人恨之入骨?记得在穹雷山下的时候,他说塔西漠族人不除永远是星殿的祸患,若是星殿追杀司空朔是因为塔西漠族人妄图推翻白虎星殿,可是连江浸也不放过他是何缘故?我也曾问过江浸,只是他三番四次闪烁其词,见他有难言之隐我便不再问。
听着外面的更声,心中不免一阵烦闷,想找到所有事情的起因想将所有的因果关系统统捋顺了,可是越捋越芜杂,我就着炎岩水洗了一把脸想清醒一下,看到手臂上逐渐愈合的伤口和已经变淡的愈字,脑中灵光出现,一个念头应运而生后很快消失不见了,快到那瞬间我都不记得想到了什么。
我长叹了口气,也没有介怀什么,谅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