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像是在不停滚落,我的头一会磕在石棺壁上,一会砸到司空朔的肩头,一阵生疼,估计司空朔因我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身体重心而有些烦躁,只得一手拢住我的头,另一只手箍着我的肩膀将我控制在怀中。我能听到巨石砸到棺材上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音,我要捂耳朵,可是手臂被司空朔牢牢压着,我想喊,却又怕他拿东西堵住我的嘴,只得一再忍耐,乱石砸过石棺后,我的身体一阵惯性后压,棺材顺着力道冲破山洞飞到了穹雷山之外。
轰隆一声,石棺笔直地砸到地上,棺体经过方才的冲击已经出现了裂纹,我用力撑开棺盖,迎面扫过的尘土气迷着了眼睛,我揉了揉才坐起身子,眼前的穹雷山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谁也没想到在最为难的时刻居然是老头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我和司空朔送了出来的,鬼锤钉山,这是什么人的神术,为什么要把我们活埋到山洞里?
“你能不能帮我解了封印再走?”我刚往前走了两步,石棺内,司空朔说话让我才想起他还在里面躺着。
我走回石棺旁,看着像一具尸体一样老老实实躺在里面的司空朔突然觉得很好笑,他要是不说话闭上眼,躺在里面真的很像一具死尸!我心里不由得哈哈大笑,但是不能表现出来,可是已经弯了的眼睛让我掩饰不住笑意。
他瞪了我一眼。
“帮我解噬邪红线的封印。”
“哪有什么封印,我都可以出来,你为什么出不来?”我不屑着,“少装了!”
“因为你没有邪念和恶念,红线的封印自然无效。”
我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你倒是解啊!”
“怎么解?”
他强压住心底的怒火,沉了沉气,道:“塔西漠族的封印得由塔西漠族的解咒去解,看到石棺顶上圆形图章的虎头了吧?把虎头獠牙的方向对准正北方,内圈符文与外圈符文字符相对,然后逆时针念上面清心咒的同时铺开解咒。”
我极其无奈地看着他,微微道:“我不懂塔西漠族人的文字……”
他的胸膛明显起了一下,后又强行被他压制下去,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把头伸进来。”
我按他说的做了,他二指从左至右划过阳白二穴后,从额前斥出的风掀开了我的刘海,右前额上的朱雀翅膀突然显现,正发出盈盈的朱红光,我始料未及,赶紧捂住额头背过身去。
我自有朱雀神光护体,外界的神术介入朱雀之气都会产生抵斥之气,排斥反应让朱雀翅膀显现并不奇怪,因为我没有抗拒司空朔加入的外力,所以翅膀只显现片刻就消失了。
司空朔显然是看到了那个印记,怔在石棺中。
我按照他说的,在清心咒尾音落下片刻后,石棺壁上的红线光倏地消失,四壁打开,像一块大石板铺到了地上。
司空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极其从容地站直了身子,我看着他因为本就暗色的锦衣就算沾上了点点泥浆也看不清楚,而我,一袭白衣活脱脱成了一件灰衣,我当下真想把他的衣服扒下来给自己换上。
“江河。”他唤我,我有些诧异,好像在我印象中他从未这样喊过我,他对我的称呼从来只有一个字,你,他突然喊我两个字我有些不习惯,只得呆呆应了一声。
“如果天下间只能有一个高手,你觉得会是你死还是我死?”
我又是一愣,继而说:“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高手,既然不是高手,那还何来的你死我死?百年之后大家不过都是一抔土灰,何须介怀这样多!”
他抬眸,不再说话,只是凝视的眼神中多出的凌厉让他的面庞骤冷。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所及之处,素语一袭云缎缕花青衫正茂并生姿地站在不远处,她的身后还有一排戴着寒铁面具的弓弩手。
一时间,空气弗如凝滞般,只有干涩的风卷起我们之间的土沙刮过,掀起小小的漩涡,游离在鼻尖的全都是弥留的穹雷山倒的尘气。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我下意识想到了什么,手触到脸庞才想起来面具已经没有了,想到自己戴不戴面具素语一样都认得,也就无所谓了。
“你们居然没事?”
他眸光掠过。
“我们为什么会有事?”司空朔反问。
素语再三确认我和司空朔安然无恙后顿觉很奇怪,因为先前明日晨在司空朔清心咒上下的夺让素语心头阴霾不散,现在见我们并无不妥让她有些怀疑明日晨的话,暗自思索了一番后也想不出所以然来,顿了一下,好似觉得刚才司空朔的措词让她很不习惯,似笑非笑地说:“我们?呵呵,真好笑,你和她什么时候这样不分彼此了,我们一起那么多年从未见你这样亲昵过,你为什么要救她!”素语牙缝中恨出的几个字随着风沙呼啸过来,最后七个字如同一把风刀恨不得把我劈成两半再用她的毒将我化尸成粉。
她的恨意,足以将我这样。
素语的眸瞳晃过碎成山石的穹雷山,复又落定在我身上,她像是戴了一副没有五官的面具,让人看着心生怖畏。
“可是拜川派你来的?”司空朔问。
“拜川前些日子才从深国回来,我已经把江河是细作的身份告诉他了,你想知道他给的指令是什么吗?”素语的嘴角总算勾起了一抹线条,冷冷道:“杀无赦,这指令可是新鲜热乎的很呢!我第一时间赶来告诉你,我想你不会阻止吧。”
“现在不是杀她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素语呛音而问。
方才我额前那个朱雀翅膀让司空朔心有困惑,他一向不关心四世界一直寻找的朱雀女神的事,但也是略有耳闻,只是相较之下,他在乎的事还是有所轻重,若说我的事让他不安占了四分的话,那老头的身份之谜则占据了六成,或许只有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会知道老头要杀我的目的,知道了这些想推出老头的身份应该就不难了,只是这些他并不打算告诉素语,说不出所以然只能保持沉默。
“你明知道她和梁王的关系还这样帮她,天下间有你一个高手还不足矣吗?难道要等梁王复原和她一起联手砍下你的人头塞进匣子内送到虞甚的面前吗?要不是明日晨搅局她早就肠穿肚烂而死了,何须等到今时费时费力!”
其实司空朔早就想到,那天清晨,明日晨来到他的帐中告诉他我将兵力分散的事,若是在行军途中将我铲除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只是他并未透露素语已经对我下了钩藤蚀骨一事,秋木崖一带行路艰难,一旦坠崖必将尸骨无存,哪怕偷袭不成,剧烈的打斗依旧会导致脆弱的山体瞬时崩塌将我们推入万丈深渊,虽然过程不如明日晨想的那样,但是最少有一点是对上了他的想法,就是他觉得我会带着司空朔一同摔死,他静等着一举两得,却没想到暗中相助的鸿鹄帮我们脱难了。
“江河,想必我的身份司空朔也告诉你了,今天你的人头我是要定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神术快,还是我的毒快!”
我微蜷五指,力气似乎没有散失太多,应付素语一个应该没问题,我担心的只是司空朔,他要是帮素语对付我,我就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何况还有后面一排弓弩手。
就在我犹豫之际,身后,一股炙窝的气流伴随着强大的神压感拥堵而至,我的后背像是被神压撞击了一下心脏猛烈窜动一下继而恢复了正常,我以为又有高人驾临,不想烟尘散去,江浸身姿正挺地站在那,一旁自然少不了焦不离孟的徐昂。
见到江浸突然驾临,素语的脸上笼上了一层雾霾,方才誓杀我的眼神顿时有些涣散,盯着司空朔道:“现在你还要站在她那边吗。”
我是眼看着司空朔的背影倏然消失,一个流转过后他已然站到了素语的身边,和她用一样的冷瞳对着我。
“塔西漠族人不除,永远都是白虎的祸患!”江浸望着他们说,而我就看着他的背影,自己做梦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快就出现在我眼前……
“白虎星殿不倒,塔西漠族人永远都在!”素语有些张狂地笑着,一转身连同司空朔和弓弩手一起消失在我们眼前。
我一下扯住了江浸的衣袖,止住了欲急追而出的步伐,他慌忙转过身,关切道:“你怎么样了,身上哪受伤了,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他切切的关心溢满了我整个眼眸,数月不见他竟这样消瘦,有些凹陷的眼眶和深色的眼圈足见他平日里的忧心难眠,我实在很想像之前在他家戏弄他一样指着他哈哈大笑,但是现在我却一点戏谑他的心思也没有,只是暖暖道,我没事。
这一句话直接导致的结果是我的颧骨直接磕到了他的胸膛上,他的右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左臂将我紧紧揽在怀里,我被憋的呼吸不过来挣扎了几下,他这才稍稍松了些力气。
“你是不是找了我很久?”
他没说话,我只觉得他的下颌在我的头顶点了两下。
“你们是从穹雷山出来的?”
我嗯了一声。
“压在穹雷山下的老人没和你们说什么吧?”他问道。
“没有,嗯?你怎么知道山下压了人的?”
“这……”他有些迟疑,道:“石棺啊,若是没人的话你们上哪弄的这个石棺飞出穹雷山的?”
我想想也是,便没再多问。
他松开怀抱,刚要拉起我的手腕就被我甩掉了,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说毒已经没了,不用再探脉息了,他也未问,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能帮我解毒的除了司空朔外并无他人。
他租了辆马车载着我回了江府,只是在马车上的时候我就抵不住困倦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