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渐渐走远,消失在逐渐白茫茫的天地之间,身影显得有些憔悴,不是因为他放走了因一时怜悯想要追回的人,也不是因为他此刻受了很重的伤势。只是因为,此刻的卓煜似乎有些厌倦这样的杀戮。
“就这样放走她?”一道声音在卓煜耳畔响起,等他回头之时,竟是瞧见独孤夜白一身玄衣,慢慢向他走来。
他瞧见了什么?
卓煜没有惊惶,在逐渐向他威压而来的独孤夜白面前,显得尤为镇定。然而巨大的压迫一点一滴渗透卓煜的幽府神识之中。像是山岳一般,要将宛若蝼蚁一般的他碾压在地。
卓煜的膝盖没有弯下,他挺直地站立,以一种莫大的毅力。
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倒下的时候,那股威压,从他身上骤然消失。巨大的落差使得卓煜身体剧烈摇晃,墨玄剑倒持如拐,方才稳住了他的身形。
“你为什么不杀死他?”
鲜血再一次从卓煜的口中流出,独孤夜白的问话传入他的耳中,惨淡一笑,“我没有杀女人的习惯。”声音嘶哑可怖,却憔悴不堪。
意外的是,独孤夜白并没有半点气愤,没有因为卓煜的妇人之仁而怒其不争,“正好,我也没有杀女人的习惯。”独孤夜白笑了笑,对着卓煜说道。
“走吧,马上就有新的战斗。”一股元力从独孤夜白体内窜出,转瞬牵引至卓煜体内,竟是将他表面的伤势,治好大半。
卓煜不知道独孤夜白为什么会如此,然而他已经提上墨玄剑跟在独孤夜白身后。那个女孩应该已经安全,哪怕今后他会成为她永生地敌人,卓煜也没有半点后悔。
厌倦的杀戮,执着的复仇。人生中那么多要做的事,渺渺前途,他卓煜唯有仗剑手中而已。
月族族地,战斗已逐渐步入尾声,惨死哀嚎的声音依旧响起。月族人在这一战中折损何止巨大。焉支山下单于营帐被毁,将近数万族人全数殁去,一战亡故月族五名虚境强者,谋正拓跋雍惨死独孤夜白手中……
这一战的实际损失,比之名誉声威之上对月族的打击,其实还算小得多。月族拥众数百万,附庸何止数千万,然而却让云洲人毁去族地,这对身为荒洲四族之一的月族来讲,无疑是赤*裸的羞辱。最为关键的是,下一刻,焉支山上荒洲人供奉千万载岁月的神庙,直接暴露在云洲铁蹄之下。
卓煜随着独孤夜白与大军相汇之时,整个大军已经整肃完毕。卓煜在大军外围瞧见连阔海时,并没有见到他面容上的喜悦。
此战亡去夔骑青镰两千人,几乎是大军进入荒洲之后全数伤亡。若非独孤夜白先军入阵,破开月族军阵,仅凭这样的实力,他四千夔骑,即便奇袭,又怎可能取得胜利。
连阔海心中,并没有太多对亡故战士的怜悯。北溯焉支,马革裹尸,他们这一生,已然没有遗憾。只是此刻,连阔海心中的激动,甚至在影响他这个玄窍境界虚境强者的心境波动。
月族神庙!或者说乃是整个荒洲的月神神庙。寄系亿万荒洲子民心中信仰所在,第一次,裸*露地展现在云洲人眼中。而缔造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连阔海!
此战之后,他连阔海必然云台封侯,世袭罔替,祀千万载!而后青史留名,天下皆知!
须知整个燕国,真正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除却七姓家主之外,得列云台封侯之辈,不过十一人。其中凭军功封侯者,仅有五人,就连灭齐一战,封侯也不过幽燕侯李牧之一人而已。如他连阔海,即便入境玄窍,仅凭战力,或许还不如云凌侯王凌波之辈。然而荒洲一役,凭这旷世军功,他就能够成为大燕云台之上第十九位云台封侯之辈。并且,即便不是燕国侯爵之中最高的云侯,也必是燕侯无疑。
连阔海的野心在这一刻完全膨胀,他没有办法劝说自己等待,因为此刻在他面前摆放着的,是一份千载未有的莫大际遇。随着独孤夜白归来,连阔海有信心成就这一番亘古功业。
独孤夜白对连阔海点了点头,仅剩的千余人开始运转。没有大旗啸风的悲咽,而是一种壮士凯哥的豪情。
没有人了解月神庙的存在,在此之前,整个云洲也都没有得到过具体的消息。这座寄托荒洲人精神寄托的神秘神庙,乃是荒洲大地之上最为神圣不可亵渎的所在。
而在这一刻,将会有人,带来属于云洲的兵戈与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