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临回过神来,搭在花娘肩上的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拍打了两下,意外地,小女人也没抖得那么厉害了。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腰间的手雷,很充分的装备,显然有一场硬仗要打。
视线绕过身旁的人,落在了身后,初春,寒意料峭的江底,视线中满是白茫茫的一片水光晃荡。
隐约可见到十几米外,拖着一双残腿,吃力的向前想要追上他们的山本。
他手脚扑腾着,但也看得出身体素质很好,薛临觉得,若不是眼瞎残废,他应该也会是名游泳健将,此时此刻,动作却莫名滑稽的像个小丑。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看向身旁的人。
“你真的不打算再管他了?”
武藤头顶的照明灯投照在幽暗的水底泥面上,灯光微闪,隐约可以见到其下,女人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爱多管闲事。”
薛临从嘴里蹦出了一声”切“四肢一用力就带着怀里攒着的人如鱼贯一般游到她跟前,跟上了司马炎的步伐。
他冷笑的抛下一句:”真是个没有感情的女人。“
只要确定了方位,就不难找到巨石所在的位置。
望着满地的碎裂的石头子儿,巨石从中刨开了一条通道,裂开的表层凹凸不平很是锋利,若是人一不下擦过去,也会被霍开一大道血口子。
司马炎眯了眯眼:“很明显,他们已经抢先一步了。”
穿过了锯齿形的水道,眼前废船的残骸毫无保留的映入眼帘。
望着尸体上暗蓝色的莹光,薛临面露惊奇。
“这是什么东西?”
司马炎用余光冷冷扫了他一眼,压低声音。
“小声点,如果吵醒了它们,我们今天都会死在这里。”
许是眼前的这一切太过奇幻,谁都没有想到过石头后面还会藏着一个水下王宫,四周水柱喷薄而出,有圆鼓鼓的气泡从沸腾的水柱里钻了出来,裹着鱼身上散落的荧光分外亮眼,上下起伏,像是周身都漂浮着蓝色的星星。
薛临噤了声,怀里的人却突然挣脱了他的辖制想要往前去,幸好他眼疾手快又给拽了回来。
她的身体在下滑,浑身颤抖,虽然隔着面镜,可他仍听得见有抽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那艘船……就是我丈夫出事的那艘。”
这句话,通讯设备里,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司马炎走到她面前,一个用力拖着她的肩膀就把人从薛临怀里拽了起来。
“你的丈夫,他死了?”
看着花娘缩了缩肩膀本天没作声,司马炎冷笑:“你信不信,我今天就可以把你丢在这里喂鱼,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他了。”
话毕眸子一黑,拽住她脖子下的潜水服利落把人放倒拖着就要往尸体堆里扔。
见状,薛临的手动了一下,却还是收回去了。
花娘两手拽住他的手腕挣扎着,通讯设备里可以听到她剧烈的咳嗽声和哭泣声。
“我说……我说!”
毕竟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从小到大她的日子里就没有别人那样险象环生的经历,她的生活只有厨房和菜市场,也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卷进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中。
如果说,是什么时候,她平淡的生活开始变得不平淡了,那应该是许安乘坐的那艘客运轮船出事的那天起吧……
听着花娘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司马炎的心里早已了然,17名遇难者亡死江底,尸骨无存,甚至是找不到一点踪迹。
而她的丈夫许安却在头七的晚上独自一人回家了。
花娘,还记得,那一天还没到天黑的时候,屋外就已经暗了,像是老天拉下了一个巨大的黑帘子一样,她从窗户里往外望,只能看见一个毛月亮,散着很淡很淡的光。
可突然之间邻居家养的狗全都激动的乱吠了起来,花娘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人在伤心的时候就会分外觉得孤单,也更容易被四面八方接踵而来的恐惧感所支配。
所以她只以为自己是伤心过度生出了幻觉也就早早回房入睡了,一并恍惚的忘了关房门。
等到睡意朦胧的时候,她依稀感觉到身上压着一个人冰冷的坚硬的带着咸腥的气息的人,她想睁开眼睛看看看,却感到眼皮沉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直到身上的人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她叫着许安的名字,身上的人像是在回应她的呼唤一般更加兴奋癫狂的蠕动了起来,那一夜不知折腾到了几时。
她只记得天将亮时,她意识撑不住之前,他还在不知疲倦的一深一浅的运动着。
花娘想,如果这是一个梦,那她宁愿自己永远不再醒过来了。
她的许安回来了,起码这一刻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他还没有死,他更不会离开自己。
可没想到第二日一大早她浑身酸痛的睁开眼时。
却看到了她枕侧安然熟睡着的许安。
她把这一切归结为是老天爷的眷顾,可最初的欣喜过望后,她渐渐的发现了很多奇怪的地方。
比如说许安开始变得不太说话,和他说起以前的事,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为了不吓到邻居们,她只允许许安在室内活动,毕竟一个认定已经死了的人突然的回来了,这事情就足够匪夷所思。
更别说通过了几天相处,她发现了许安的一个怪癖。
一个很恐怖的怪癖。
他迷恋上了吃牛的内脏,牛心,牛肝,牛脾,他都能吃的津津有味。
最先开始,花娘还会从菜市场买回新鲜的内脏来给他做成菜和汤。
直到有一天她临时有事儿出去,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而后,她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了满地的血痕,等不急的许安正抱着牛肚子蹲在门和墙的夹角里大快朵颐。
整个屋子里都是他哼哧哼哧撕咬的气喘声。
……
花娘眼里噙满了泪:“我知道的我早就应该知道他不是许安的……可是我不愿相信,他好不容易才回到我身边的。”
“看样子我们离找到趴蝮更进了一步呢。”武藤悠悠笑道。
薛临看向司马炎:“其实您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知道下一枚龙印可能和许安有关所以才会让他绑了花娘来。
司马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人扔了过去,薛临稳稳接住。
“直到上一秒之前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临清这个小地方,这段时间反常的事儿也就只有这一件了。”
而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艘船的残骸既然在这儿,那趴蝮也跑不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