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为了生计,我流浪到了江怀市,在街上摆摊修钟表。说实在的,我以前从来没把修钟表作为职业想靠它发家,只是以它维持生计,而大部分时间用在写作上。“我不断被诗歌伤害而又执着追求着。”这就是我的人生写照。我写过很多诗,也不断在全国各地的刊物发表,但是,靠写作是无法生存下去的,这是所有文学爱好者都明了的道理。
江怀市是洞庭湖中间的一个县级市,它四面环水,最丰富的资源是芦苇,这里有一望无际的芦苇荡,而且拥有一个全国著名的大型造纸厂,还有很多中小型造纸厂。有丰富的渔业,大面积的橘园,一望无际,从车路沿途,要是到了秋天,如果你乘车经过,树上的橘子会直接砸进你的车内。这里因物产丰富,经济活跃,被划为县级市。
这里也是湘资沅醴四大河流交汇之处。每到春天,成群的鸟儿在湖边欢叫嬉戏,时起时落,或在金色阳光里振翅,或在夕阳中翩翩起舞。也会在剑雨中翱翔。湖中总是映着它们矫键的身影。轮船在湖面上响着马达,鸣着汽笛在川流。
市中心有五条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下,掩映着一些旧房子,市委耸立在八角岭的最高处,市政府大楼在河西繁华的街道中心。
我修表之处是中医院的走廊上,它的前面宽广的人行道上有摆槟榔、烟的摊子,还有一个买小电器的,占的地方很宽。对面是百货大楼,朝西是购物中心,购物中心前面有一个很大的广场,中间修了一个很大的花台和一尊飞马的雕像。这里离市委不远,是人口密集之地。车辆川流不息。到下午五点多,我便收摊,穿过广场和被夕阳照得金壁辉煌的飞马雕像前,走向我的出租地。我的出租地是一栋破旧的木屋,以前是百货公司的住所,二层楼。我在二楼。底层还有饭店,小杂货店,仍是一个小街道。有川流不息的人经过。我踏上板梯,走到鼓鼓作响的木板上,接着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房间里有些暗,只有十来平米的房间里,放着两个大木箱,木箱里除了一些衣服,全是书。那时,有了钱饭可以不吃,但书不能不买。一张吃饭的桌子,一张书案,上面堆着很多书和稿纸。那时,我的胡子、头发很长,不修边幅,走路一拖一拖的,鞋擦着地面,有气无力,鞋子从来没擦过、打过油,穿着一身乡裁缝定制的蓝色西服,有时还不伦不类的打着领带,很少有人和我交朋友,几乎独往独来,我能够走动的地方一是“园丁书店”。那是在江怀市职业中专任教的徐老师开的,他三十几岁,喜欢看我的作品,我们比较投机。再有就是文联的周主席周怀有老师。
我每天九点出门,手提一个放手表的黑包,里面一本书和一些稿纸,只要有空便看书写作,唯一的嗜好就是喝酒。在醉中寻找灵感、消除寂寞、麻醉灵魂。更希望有人和我共饮一杯,在杯中谈美女、谈人生谈写作,那是多么快哉之事!同时也是一种宣泄!那时三十来岁,可是还是孑然一身,孤单只影,内心的苦恼与日俱增。特别家中年迈的父母,殷殷切盼自己能有一个伴侣。今年过完年,初四我就到了江怀市,临走时,我能看出更显苍老的父母眼中的含意。其中也有一种想学李白斗酒诗百篇的豪情!其实,每一次喝高了,就是江郎才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酒友们只好将我弄上床,关好门离去。在江怀四年多,并未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一天,下着雨,我看了一会书,绞尽脑汁也写不出东西来,便撑了雨伞去园丁书店。因为下雨不能修表。瘦高个、很有气质的徐老师见了我很高兴:
“张老弟,最近又有什么新作拿来我看看?”徐老师坐在收银台,笑着对我说,他手里拿着一本书。
“我在写一部长篇小说,初稿已完成”。我说,便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慢慢翻看着。
“那好啊,一定写得不错,让我先睹为快如何?”徐老师高兴的说。
“好的,请多多指点。我下午给你拿来。”于是,我看了一会书便走了。
下午,我将我的小说手稿给了徐老师。其实,我真的想听听别人的评论。
过了正月十五,河边的杨柳开始抽出嫩芽儿,天气也开始升温,街上偶尔还传来鞭炮或礼花的响声。我在夕阳中收摊回家。那天,夕阳是那样的艳丽,将整个江怀市映照得金壁辉煌,行人的脸上也仿佛渡了一层光辉,那是多么壮观的景色!在我经过园丁书店时,站在柜台前的徐老师向我招手。里面还有一个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少女,在夕阳的的照射下,很阳光灿烂。外面停着一辆女式自行车,我确实也想去看看那位美女。
当我走进书店,徐老师就连珠炮似的轰向我:“啊,我们的大作家,我真的感到惊奇,也实实在在的佩服你,你写的那山那水那人,都让你给写活了!”他一面说,一面将那天我给他的手稿递给我:“真的想不到你一个修表的,有那么深的文学功底。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指了指站在书柜旁的美女:“这是我的学生林芳颖,去年中专毕业,现在在一家纸厂当会计。她可是书协一支笔,94年获市青年书法比赛一等奖。”我对她笑了下:“你好。”她点了点头。接着徐老师又慎重地指着我介绍道:“这可是一个人才,他在全国各刊物发表过很多诗,市文联文化馆领导都很器珍重他。别看他是一个修表的,人也不咋样,可文学功底非常厚实!”又指了指我的手稿:“用业余时间写出这么好的长篇小说,简直不可思议!”这时小女子望着我:“给我看看可以吗?”
她高挑的身材,瓜子脸,小巧的嘴唇挂着微微的笑,一双明亮的眼睛映在长长的眼睫下,有一种摄心之美。
“可我还在修改……”我犹豫着。
“你给她看没事,她不会损怀你的”。徐老师帮着她说,我不忍拒绝。
林芳颖拿过我的手稿,慎重其事地放进一个女包里,含着粉红色的笑脸,骑着自行车,朝着夕阳西下的方向飞去,使她在夕辉中显得更加艳丽无比。
其实,我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我只是担心我的手稿她能不能拿来,那是我呕心沥血写下的作品,我根本不会去想一个小女孩。在现实生活中,有谁会看上我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不久,小姑娘将我的手稿拿来了,我提着的心放下了。我谢过她自顾自的修表,有一女顾客正在等表。我修好表,收了钱,抬头还见小女孩坐在一边。
“忙完了吗,师傅?”她问,脸微微泛着红晕。
“噢,完了。”我不知所措的答。
“你的小说写得真好!”她由衷的赞叹着:“有什么秘诀吗?”她好奇地问。
“有什么秘诀啊,那只是自己的生活的写照与映象”。但在我心里,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并不懂得写作,觉得和她谈也没有多少话题,但在无意中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找她做女朋友?接着我又彻底否认:老鼠想吃天鹅肉,这么年轻漂亮的美女能嫁给我吗?那念头也一闪而过。
“你住哪啊?师傅”。她又有一搭没一搭的问。
“住老百货大楼”。我答。
“你不请我喝一杯茶吗?我渴死了。”小女孩说,我有些迷惑,结果还是点了点头。我马上收拾好东西,同时时间也五点多了,于是带着小女孩去出租屋。我打开门,她笔直走向我的书案,她拿起桌上的诗稿,坐下慢慢看了起来。
“这都是你写的吗?”她张着惊羡的目光,很有内涵的望着我。
“当然,你觉得如何?”我谦虚的问。
“我哪敢评价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会以为你抄袭的。”
“对不起,我只有白开水。”我给她倒了一杯,她接过喝了一口:“我哪是要喝你茶啊,我是想来看看你的诗,徐老师总是在我面前夸你的才华,一看果然很不错。”她把稿子整理好,然后站了起来:“好了,我该走了。”说着,便出了门,在楼下开了单车走了。我在寂静空落中坐了一会便开始做饭。
我这个人好于幻想,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有意思,是不是看上了我?想:如果我能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那有多自豪啊!如果我父母见了,不知会有多高兴啊!但我想到自己的际遇和处境,想到与她悬殊的年龄,便觉得自己作白日梦,她该喊我叔。在切菜时,由于自己胡思乱想,刀切到了手,鲜血直流,我找了一个创可贴贴上。
其实,江怀市并不是一块净土,也同各地一样,弱肉强食,流氓地痞横行霸道,胡作非为,我作为一个外地人,势单力薄,来这里修表,生意好,同行嫉妒,总是用各种借口找麻烦,或指使顾客找茬,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只能赔尽小心,破财消灾。
有一天,我正在修表,这时走来一魁武的中年汉子,四十来岁。他将一块豪华英纳格表向我面前一丢:“你修的什么鸟表,一天快十多分钟,还收我二百多块钱!”他怒目圆睁。我把表拿起,笑着赔小心道:“只是快点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帮你校一下就是。”
“我不要你校,我二个表你收我二百多块钱,你也太黑心了,你说你退不退钱?”他一面说一面从我手里抢过表,并横蛮的说。我仍然赔着笑脸说:“你的表当时什么情况你也很清楚,而且你还拿到别的地方去看过,他们都说没有配件,其实,没有配件是假的,而是要价绝对比我高,特别是你老婆那块女式英纳格表,,零件确实难配齐,我本来要二百八十元,你却拿了二百五十元给我……”
确实,当时他拿两块英纳格情侣表来,摔得不成样了,面目全非。他对我说,表是从五层楼上摔下来摔坏的。其实我当时心里也没有十足把握修好。
我知道,今天这个人来也是找茬的,我当然只能赔小心。然而,这男的看我是外地人,吃的住,便威胁道:“你退还是不退?,不退钱的话,你就休想到这里摆摊了!”
他叉着腰横着脸。这时我也忍无可忍:
“我说你这个人也几十岁了,怎么这样不讲道理呢?我在这修表也只是为了挣一口饭吃,我帮你修表价格也是和你心甘情愿说好的,你怎么无缘无故来找茬,如果表有问题,我理所当然要帮你修好。”
他这一闹,我摊子边围了好多人,而且,有一帮小青年也跟着这男子鼓噪起来:
“退钱,退钱,不退钱砸了你的摊子。”而且有一个小青年拿了我桌上的一把小锤子把一块玻璃砸烂了,我不知该如何收场。正在这时,见一女孩子走了进来:“你们这是干什么?三叔,你到这里闹什么?”我定睛一看,是林芳颖。她对着那男的说:“你都几十岁的人了,也不长进一点,经常干一些欺行霸市、地痞流氓的勾当,今天你要到这里闹事,我给你们好看,这是我朋友的哥。是你砸烂的玻璃吧?等一下我找你娘去,看你赔不赔。”她怒视着那砸我玻璃的小青年。
“是你三叔找我们来闹事的,关我什么事?”小青年嗫嚅着,便悄悄从人群中溜走了。而且,那中年人见到这女孩子,也灰溜溜地走了。其余围观的人也渐渐离去。我对林芳颖感激地说:“谢谢你解了我的围。”林芳颖不好意思的说:“你说哪里的话。我叔就是一混球,整天游手好闲,到处闹事,我爸最恨他!”她望了我一眼:“不许你喊小妹小妹的,我叫林芳颖,以后叫我名字。”接着又看了看砸烂的玻璃:“我给你划玻璃去,你等会。”我想拦她,但她骑着自行车走了。不一会,她带来一位师傅,给我玻璃量了尺寸,过了几分钟就给我安上了,我要给师傅钱,他摆摆手:“给过了。”我真不知如何感激她。自此,街上的混混再没来找过我的麻烦,同时跟林芳颖的关系也更增进了一层。
春天在一天天的深入。
一天,我和林芳颖漫步在大堤上,垂柳已发出了翠绿的新枝,阳光在柳枝的空隙里颤抖闪耀,芳草中也能见出一二朵白花在微风中摇摆。湖面泛着波纹,在阳光下闪着碎屑的光。轮船经过,犁开一道道很深的漩涡,把湖面搅得黑黑的,波纹拉得老长老长;有鸟儿从湖面飞过,划着弧线,鸣着嘶哑的叫声,之后,落在远处的芦苇荡中。偶尔有小渔船的咿噜声,如一片柳叶儿从湖心飘过。湖中牵着很多养鱼的网。我和林芳颖在一处芳草地坐下来,我们聊着漫无边际的话题,谈着各自的趣闻。她谈得多的是学校的一些趣事,她不时开朗的笑着。突然,她将话题一转:“你们那里一定很美吧?”她望着我,神往地说。
“美什么啊,穷乡僻壤,山高路陡。”我说。
“可你的小说里写的那山那水,多么优美动人,令人神往啊。”
“其实好山好水只是在文人的笔下,如果你看到了现实中的景色之后,会觉得非常失望的。”
“那你是不欢迎我去你家乡噢?”她疑惑的望在我。
“你又没说去我家乡。”我真的不敢奢望。
“你不欢迎我怎么好意思说?”
我极不信任的望着她。
“你真的想去我家乡?”我问。
“是啊”
“我当然欢迎,只怕你是说着玩的”
她伸出小手指,和我的指头勾了一下:
“骗人的是小狗”
“那好啊,我们明天就去。”我激动地说。
“一言为定!”她站了起来,和我对拍了一下手,便各自回家。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当然,我不敢完全相信林芳颖的话,心想,她只是说着玩的,我想,如果她九点没有来,我就仍去修表,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当我准备做饭时,林芳颖兴高采烈的出现在我面前。
“这没有,没有失信吧?”她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米色长连衣裙、高筒皮靴,秀发披肩,用一个蝴蝶结绾着,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我把门锁上,跟着她向车站走去。然而,我一面走,一面心里七上八下,因为我身上没有什么钱,两个人的车费都没有,这不将在她面前出丑吗?但是,当公共车在车站门口停下,林芳颖便跳下车直奔车站,不一会,她打了两张车票,我装作要给她钱的样子,可她拉住我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啊?两张车票值多少钱?”同时她还买了水果。
我的家乡,确实在山高路陡的大山之中,崎岖的公路从谷底蜿蜒爬上山头,又从山顶飞崖直下。当汽车上坡时,有如乌龟爬行,头颅向天昂着,下坡时,那速度有如瀑布倾泻,恍如直落山涧,把人的心都摔进了谷底。一会波澜壮阔,一会细浪轻漾;遥望远处,峰峦叠嶂,连绵起伏,有如大海波涛汹涌。山谷中,翠竹青松、涧水潺潺,突然之间,车前出现一条清澈的河流拦断出路,但汽车总是沿着山边,一路奔跑,两边是刀削般的悬崖峭壁。
我们到得芙蓉镇,已近天黑。镇上到我们家还有五、六里路,那时,交通工具是三轮车,到了晚上,根本找不到车的痕迹,我们只好步行。林芳颖穿的是高跟鞋,但她显得信心十足:
“那有什么,五、六里路一会便到。”
我们踏着月色,朝着简易公路,向大山深处走去,月儿挂在中天,洒下明媚的清辉。我和她并肩走着,山里不时传来猫头鹰或山鸡的叫声,林芳颖一面走一面问我:
“这是什么叫声?”她不时望向山林深处。
“猫头鹰吧。”我不敢肯定的回答。山边河畔旁,不时闪出农舍的灯光。月色清明,树影憧憧,我们来到一个离家很近的乡场上,她突然问:“你家是什么房子?”这时我随手指着路边一个理发的木棚。
“那么大。”她疑惑的望着那木棚:
“那你们怎么睡啊?”
“慢慢你就明白了。”
我们终于到了家,当我们推开门,火塘边挤满了人,,大火映得四壁红红的。大伙一齐回过头,现出惊讶的目光。我喊了一声:“妈。”
母亲见我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回家,惊诧中带着高兴,象小孩子一样马上过来牵着林芳颖的手:“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啊,还没有吃饭罢?”
隔壁堂弟嫂子刘嫂马上站了起来:“伯娘,我家里有现成的腊肉与鸡蛋。”
于是,她回到自己家里拿来了腊肉和鸡蛋。因为我们的到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等林芳颖坐下后他们才陆续坐下。
火光照在山民们古铜色的脸上,散发出善良朴实的光芒。他们都用欣羡的目光注意着林芳颖。而林芳颖鲜艳的脸蛋杂在其中,象一束含苞欲放的花蕾,显得那么独特而青春怡人。婶婶高兴得不知双手放何处。她不时用火钳扒着火。傻笑着望着母亲炒菜;乡民们也拘谨的坐着,没有了笑声。父亲已经睡了。在我们吃饭时,大家陆陆续续走了。这时,当只有我、林芳颖和母亲时,我从母亲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母亲希望我和林芳颖同房。而我明白那是绝对不行的,洗漱后,我对唐嫂说:
“我今晚跟小明睡啊”小明是她儿子,五岁。“他睡了,你去睡就是。”刘嫂说。
我送林芳颖到房间,当我假意去关门时,她马上把我手挡住,我望着她脸上发烧。
“我没地方睡,今晚就跟你睡吧?”我轻声对她说
“那我跟你妈睡去,你睡这。”说着她就往外走。我一手拉住她:
“骗你的,我有地方睡,你安心睡吧”
“那你睡哪?”
“我回到自己家里还找不到地方睡?你又不要我跟你睡。”
“那我们算啥?”
“夫妻啊”
“讨厌。”她一边推我一边说:
“我要睡了,你去睡罢。”
我抓着她的手亲了一下,她打了我一下:
“讨厌。”便把门关了。
是晚,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是想着独处一室的林芳颖,望着窗外的月色,风吹得屋后的芭蕉叶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几声青蛙的叫声。
“咕咕咕……、咕咕咕……”直到鸡鸣我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唐嫂家的猪叫声吵醒的,猪在猪圈里乱哄哄的打架闹哄。我起床走到走廊上,猪的吵闹声更大,头全部探出来眼睛望着外面,在等待食物;鸡也在满地的跑:有的在杂屋的稻草上下蛋,下了蛋的在“果果哒、果果哒”的叫,似乎在炫耀自己的伟大。这屋是解放前的张姓公屋,有大门、堂屋,两边各有厢房。我们家和叔叔家各分一半。堂兄他们都分出去修了新房,这栋屋就归了我和堂弟,叔叔已过世了十多年,婶婶和堂弟他们一起过。
我母亲也喂了很多鸡,母亲撤了一些谷在地下喂,手里拿一根长长的竹枝条在赶别家的鸡。林芳颖起床了,在洗漱。父亲在火塘边烤火,我进屋喊了一声“爸”。父亲耳背,不听见,但他知道我喊他,他“呵呵”地笑。他的腰弯的很厉害,他坐在竹椅上,等于扑着。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林芳颖。我能从他脸上的表情读出他内心的欣慰。是啊,父亲尽管沉默寡言,但我明白,他一直在为我的婚事操心。今天看到我带回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而且在他的内心铁定她就是他的儿媳妇。他怎能不高兴?林芳颖将木盆里的水倒了,马上给我打来了一盆。
“你是客,怎么好意思?”我不好意思的说。
“那有什么?打盆水而已。”她说着,笑容满面的望着我。
金色的阳光照射在堂屋里,尘埃在光线里纷纷扬扬;几只雀儿在瓦屋上叽叽喳喳的嬉闹,跳上跳下,伸直脖子到处张望;林芳颖在我耳边窃窃地说:“今天我要回去。”
“这么急?你不是来看这里的山水的吗?怎么昨天晚上刚到,今天就要走呢?明天罢?”我说。
“是啊,来一次不容易,玩几天再走嘛。”母亲理了理白发,也挽留着。母亲身体很硬朗,身材高大,笔直的腰杆。她很乐观很开朗,经常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
“好吧,我们还留一天。”林芳颖爽快的回答,“那你带我去山里。”我当然义不容辞。
我们走出家门,屋前,是一口山塘,水很清,有鱼在跳跃。远眺,大片大片的田野,油菜花开放得金光灿烂,风吹来,芳香阵阵。蝴蝶在翩翩起舞,蜜蜂在嗡嗡的轻唱;屋前屋后鲜艳的桃花李花非常浪漫地盛开着,小雀儿也在花丛中跳来跳去,不停的叽叽喳喳在歌唱,而且撓首弄姿;远处一对对的牛儿,在哞哞地吼叫,慢慢地走过乡村公路。摇向远处的山林。村里很多房屋依山建成一片,也有的零零散散地建在半山坡。一条小溪像丝带一样,在崇山峻岭中蜿蜒而来,又飘然而去。一个骑摩托车的年轻人在后面赶着牛,向山中走去。我和林芳颖跟在后面。山坡上,一片一片的豌豆儿开着嫩绿嫩绿的兰花,露珠儿落在上面,在太阳光照射下,一闪一闪的;芳草叶一片一片青青绿绿,散发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花儿在山上到处吐艳。特别那映山红,好象那美丽的少女们露出灿烂的笑脸在欢迎我们的到来。林芳颖被这美色惊呆了!“噢,多美啊!”她惊叹着,她不断摘着红的、白的粉红的花儿。但她摘了一束,就不再摘了。
“我为什么要破坏这美丽的景色呢?”她自言自语的说。
我随手摘了一朵,揽过她的肩插在她油亮的秀发上,她含羞地望着我:“我配戴这么漂亮的花吗?”
“你没读过这样一句诗吗:‘人面桃花相映红’,你比花儿还漂亮。”我由衷的赞美着。但她瞪了我一眼:
“你在打趣我?”这时,我情不自禁的将她拥抱在怀:“你是天使,爱你都来不及,哪敢打趣你?”她推开我,脸上盛开着羞赧快乐的笑容。
我们来到一处泉水边,在一块青石板上坐下。这里山崖峭壁,泉水从我们身边一直奔流到涧底,涧底很深,但全被藤蔓覆盖着,只有雀儿在里面叽叽喳喳的闹腾;涧底不断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林芳颖用纤细的双手捧着喝了一口:“啊,真甜!”她赞叹道。
“能把这里的水喝上一辈子,他会百岁不老。”我一味深长的望着她说。她关注着我的眼神,半响说:“你可不能骗我啊?”我揣摩着她的话语,有一阵惊喜掠过我的心扉。
太阳从山顶斜斜地射进谷底,苍翠的秀竹和墨绿色的杉木,呈现出浓郁深沉之美。山顶上,一颗剑似的杉木直指蓝天。我在心里默默祈祷:“上天啊,给我这份爱吧!她将是我今生的一切!”我看着斜阳,已过中午,于是我将她拉了起来:“走吧,该回家吃午饭了。”于是,她恋恋不舍的跟着我回家。
中午,母亲为我们准备了腊肉和腊鸡,还有新鲜的菠菜。确实,我们家的火塘上,挂满了腊肉,但大多是别人家的,因为我们家没有断过火,所以,熏出来的腊肉非常好吃,但我们自己只有四块腊肉,母亲舍不得吃。吃饭时,母亲挟着腊肉和腊鸡,一个劲往林芳颖碗里堆。林芳颖见堆了满满一碗,不知怎么办,挟给我父亲,我父亲移开碗,摆摆手:“你吃,你吃。”她又求救似地望着我。我知道,她真的吃不了这么多,再说,她一个女孩子,觉得吃这么多丢人,于是我让她挟了几块在我碗里。母亲恨我不懂事:“碗里不是没有,我只搞得有几点全被你吃了。”
“伯母,我吃了很多,我真吃不了这么多。”
“山里人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吃,菜吃不上口。”母亲歉意的说。
“您太客气了,这些菜挺好吃的。”
吃过饭,林芳颖帮母亲收拾碗筷,父亲坐在火塘边,折了竹枝条在剖牙。
第二天,林芳颖坚决要回家,母亲知道留不住,便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钱包,慢慢打开,小心的从里面拿出30元钱塞到林芳颖手里:“不要嫌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林芳颖坚决不接:“伯娘,您的心意我领了,我也没给您买什么,要您破费那是不可以的。”后来,在我的劝导下,她才接了,可是出了家门,她便将钱给了我:“我知道你没什么钱,你拿着罢。”她手坚决抓着我的手,我知道我不接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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