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后的学生宿舍，一片喧哗吵闹。喝水的，洗脸洗脚的，唱歌的，聊天的，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到来了！水房里水哗哗地响，厕所里排着长队，过道上人来人往，楼梯上也是上上下下不停。楼梯旁一间宿舍里，五六个姑娘笑翻了天。
王冰端着一杯水，开始她精彩的演讲：“舍友们，你们都见过刘邦汉的老婆没？”众人都摇摇头，这下，王冰更得意了，说：“没见过吧？我见过，时髦女郎！穿着一步裙，走起路来风流潇洒！”众人都被引笑了，她又说了一句更逗的：“刘邦汉跟他老婆走在一起，都配不上他老婆！”众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喝水的一口水喷了出来。月月没听过这种话，觉得人家的思维很开阔。不过，她不认为刘老师有什么不好，他长得挺帅，只是穿得很朴素。那么，他们俩以前是怎么结婚的呢？也曾经热恋过，痴迷过？她叹了口气，做不出任何的回答。“你看，你说那话让月月都生气了！”不知谁说了一句，众人哄堂大笑。
刘老师的房间就在通往宿舍的路边，每天月月从他的门前经过。房门有时半掩着，一眼就能看到整个房间的全部――最里面一张床，外面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桌子。简单得没有衣柜。洗了衣服放在哪里？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他的家人呢？老婆孩子为什么不和他生活在一起呢？晚上了也不回去？家里边又是怎样一种境况呢？在他一个人慢慢踱着步子去教室的路上，心里在想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困惑着月月，弄不明白。她是历史科代表，经常给他送作业。作业送去了放在他的桌上，第二次上课前再去取回来。他好像从没有和她说过什么话，但态度很和蔼，那样子，学生就像自己的孩子。大人的生活是孩子远不能理解的。她还没有经历过人生，不知道其中的酸甜。
说真话，月月非常想学好历史，她喜欢这门课。可是她对此却没有多少基础。以前在小学、初中，自己没有好好学历史，老认为它是副课，现在，历史被列入了高考科目，她也得认真对待了。世界古代、近代史以及中国通史，刘老师讲起来如数家珍。他会把历史拉通了讲，很注重同一年世界各国都发生了哪些大事，从而对历史有个横向的比较。孩子们还没有学会比较和分析，对历史材料往往判断不清。在历史课上，刘老师不停地提问学生，哪一年世界上有哪几件大事。重复很多次，可是学生们还是记不下。
这是一群大孩子。你说他是孩子吧，他在身体上长成大人了；你说他是大人吧，他在心理上又不成熟！老师们经常不知该怎样看待他们！上课，老师在上面讲，底下人各干各的，有说悄悄话的，有想心事的，还有暗送字条的，真正听讲的人不多。月月，老师上课经常会提问到她，可她总是回答不出。她最近又收到大海的信了。在这封热情洋溢的信里，他满怀着激情。月月情绪激动。这样的热烈她从未经历过。他是怎样的优秀啊！振中去找他了，提醒他不要再去打扰妹妹的学习。可是之后不久，月月又给他写信说她想他了，希望得到他的支持，盼望收到他的来信。信随后就到，并且没有任何抱怨。他真好！是不是也会对其它人这样好呢？他对她是不是也如同对别人？她想知道，但又不好问及。悄悄地在心里，问题总是过来又过去，缠绕着她，像一根绳索。如果有谁能解开就好了！
我是多么地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啊！学校的生活是多么地枯燥，乏味的计算，反复的记忆，都令她不快。她想起以前小时候，她学习起来是多么地专心，从不分心，心里也不装别的事。现在，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病了，得了一种病，一种只有大海才能医治的病。现在，只要她和大海一吵架，这病就会隐隐发作，痛在心里。大海成了她不能得罪的人。
我真恨你，为什么在我心里，害我成这样！你是怎样住进了我的心里，让我赶也赶不走。他跟柳妹、采智她们也有联系。她们跟他……月月不明白了，他明明对自己好，可为什么还要对她们也不错？！她想，我的感觉一定是出错了，大海是我生命之外的人呢！以后我要考上大学了，我们不般配了，领一个中专毕业的丈夫出去，没有面子；我要考不上了呢，那我又成了农民，他也许就会不要我了！竞争就是这么残酷。她想起了采智，她学习好，一直这样。这样，她感到一种不安全。没有了她的参与，那也许大海也会选择采智，或者是柳妹。这令她感到了不快，她发觉，她已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圆圈。
对于这个老师，她真想和他谈点什么。为什么老师们都不了解学生呢？老师们总以为自己对学生很了解，每天见，时时见，可是，学生心里真正想的事，他又怎会知道呢？月月想学好历史，可是，这门课她又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学好。时间太多，记不住；人名太长，也记不下；更有事件太复杂，很难理清个头绪。老师是学这门学科出身的，他以前是怎样学习它的呢？她想开口，又开不了口。刘老师几次见到这个孩子，他微笑着，觉得她真是聪明又颖悟。月月心里想的事，他永远无法理解。几次考试，刘老师发现了这个学生成绩的不突出。有一次甚至不及格，刘老师用红笔划掉了58，把它改成了60。细心的月月发现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想躲到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成绩优秀的好学生了！
轻飘飘的步子伴着茫乱的思绪，心思总也理不清。她的同桌，一个胖胖的女生，叫文华，她显得比较平静，不大爱说话。她以前也是重点班的。她说：“青春狂想症！狂想！”在她无耐的笑容里，月月看到了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想了很多，想到了自己考上大学的哪一天，是多么地美好！想到了自己和心仪的男孩子相伴而行，阳光多么地灿烂！想到了自己也变成了一只美丽的天鹅，衣着尊贵……醒来往往是老师说“下课”，在老师夹着讲义匆匆离去里，悔恨自己又没有好好听课。青春，是多么地美丽，可是，它又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难以驾驭！旁人不能理解，到哪一天，这一切才能在现实中前进，不再虚无飘渺！
最让月月感到踏实的是到老师的门前，有一天为了订阅报纸，刘老师让她来到另外一个历史老师的门前。她是一位高个子的女老师，听说她的课讲得好极了，学生都爱听。有一次月月从别班门前经过，听到她在里面讲课，条理清晰，她停下来，仔细地听，可是听着听着就觉得差距很大，她知道自己太肤浅了，老师的知识像广阔的海洋。今天到她的面前，月月真希望，有一根导管，能因为离得近，就输送给她。可是，当她掉转身就发现，不是这样！年龄，十七八岁，花一样的年龄，有着花一般的灿烂，却没有香味。如果我老了，就好了。她苦笑着安慰自己。在学习中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心到口到手到，一心一意。那个大海，他的热情焚烧着她，点亮照耀着她，给她无穷无尽的动力。他说：“我会为了我心爱的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看到这一句，月月笑了，这话她是不能对外人讲的。一个多么可爱的男孩子，我叫你去做坏事，你也会去吗？叫你杀人，你也干吗？那么，采智呢，你是不是就有犹豫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