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忘记了。那时候我还小,我只记得那是在我没有读幼儿园之前就发生的事情,至于几岁便不得而知了,仅仅凭借印象中的记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很是模糊了。
我们家三个兄弟姐妹,两个女的一个男的。大姐年长我两岁,至于二姐说实话我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定位,连我的爸爸妈妈也很难去定位。
我和二姐同岁,如果说有差别的话,从户口本上来说,她是年长我几个月的。事实上连我自己甚至是我现在的爸爸妈妈也不知道,我们两个到底谁大谁小,暂且以户口本上的年纪来定位吧,因为我也实在不想再这个问题上纠缠。
二姐是在什么时候被确诊为糖尿病患者,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就这事询问过我的父母。
从那可怜的记忆中依稀记得,打从我记事起二姐便时常要到医院复诊。至于去医院干嘛?我不知道,毕竟那时候我才几岁,对于这种事情完全是懵懂的,就算是知道了,我也只是大概知道二姐生病了,还是很严重的病,难后便一无所知了。那时候我只知道感冒的时候很难受,至于其他的病就算是知道了也等于是不知道。
那时候父亲经常要带二姐到医院去看病,但是每次当天去当天就回来了,所以我便觉得这是小病。知道二姐是糖尿病患者这事则是后来从邻居那边东凑凑西拼拼得来的,但是那时候我太小了,以至于我仅仅是保持在“知道”这个阶段。
二姐小时候除了经常要去医院之外每天还要定时到隔壁村的一个诊所那边打针,说是诊所其实里面也就只有一个医生,连个护士都没有,据说曾经是医院里面的医生,辞职之后便自己开了一个诊所。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每天早晨和下午父亲都要骑着那辆又高又大的老式脚踏车载着二姐到隔壁村那个小诊所里面打针。至于为什么每天都要去那边打针我便不懂了,毕竟那时候我才刚开始记事。
年长几岁之后我才迷迷糊糊的清楚了大概,但也仅仅只是大概。
父亲经常带二姐去医院除了去复诊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去医院拿药。至于拿的什么药,我从来没有看过,我只知道拿回来的哪些药到最后都会跑到隔壁村的那间小诊所里面去,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父亲每天都要载着二姐去隔壁村打针。
小时候,我们这边还是比较落后的,除了一条交通要道是黑油铺就的其它的都是典型的农村小路,下雨天的时候便坑坑洼洼的,好在当时我们很少穿鞋,平时穿鞋也仅仅只是白色的布鞋,一双是一块还是两块我忘记了,只知道在我读一年级的时候我们周围大多数的同学穿的都是白色的布鞋,那时候的白色布鞋相当于现在的运动鞋,在平时我们大多不舍得穿的,以至于小时候的我们都过着原始的生活,原始是原始了点却少了许多的麻烦。
下雨天或是台风天的时候,那“水泥路”总是泥泞不堪,坑坑洼洼的地方老是蓄满了水,以至于连脚踏车都下岗了,遇到这样的天气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只能坐“11路”的公交车回家。
小时候如果遇到糟糕的天气,你总能看见一个大人穿着长长的黑色的雨鞋,牵着一辆老式的脚踏车,雨鞋上布满了泥泞的黄土,脚踏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双手紧紧的抓着脚踏车的皮坐(闽南语),所谓的皮坐其实就是脚踏车的座椅,相当于现在私家车座驾上的座椅。
父亲总是小心翼翼的,牵着自行车,步伐相比平时也慢了许多,但是却总是被溅得满身的泥土,雨鞋上却被印了厚厚的一层泥土,后来我开始穿雨鞋之后才知道雨鞋上一旦印了厚厚的一层泥土的话脚步会变得很重。
小时候的黑油路宽大约能容纳两辆公交车,中间和末尾被白色的条纹隔着,路的两旁种着热带雨林的针叶树。这样一条简单窄小的路片便是所谓的双行道,不管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方向的车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这条路就是这条窄小的黑油路。
隔壁村离我们当时的村子大概有一两公里远,而父亲每次都要骑着那辆老式的脚踏车跨越一条一百多米的“水泥路”到黑油路上去,再骑行一两公里才能到达隔壁村。
父母亲总是感慨,这个家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被二姐拖累的,但是我知道,他们只是说说,他们并不曾责备过二姐,相反的他们对于二姐的离去很是耿耿于怀,如果可能,就算是倾家荡产他们依然会无怨无悔,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最无私的爱吧!
二姐小时候白白胖胖的,煞是可爱。
小时候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二姐总是第一个先吃,而我们大多时候便是安静的看着,因为东西并不多,基本上都是爸爸妈妈给二姐养身子用的,平时我们如果能吃一两口那便是很奢侈的了,而那仅存的一两口则是二姐吃剩下的。
在我还没有读小学的时候,其实我是很憎恶二姐的,因为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父母总是先拿给她,等她不玩了或是不吃了才有我们姐弟的份。严格来说我并不是那么憎恶二姐的,因为我仅仅只是嫉妒而已,对她并没有多少的仇恨。
我们家在农村,爸爸妈妈是以种地为生的。平时一大早父亲就要起床载着两大篮子的青菜到当时的市区去买,一回来就要载着二姐到隔壁村去打针,没药了便带二姐到医院检查一下然后顺带拿些药回来。忙完二姐的活之后才开始准备下地干活的那些劳什子。
生活维持了好些年,直到大姐上小学五年级开始,这些打针的事情才轮到大姐的头上,除了没药的时候需要父亲出马,其它的小事便由大姐代劳了。
为了二姐的病,父母可谓是煞费苦心,除了带二姐去看西医之外还看过中医,平时除了打针,每天还要熬两碗的中药给二姐喝,算是中西合璧吧!可惜最后二姐还是战败了,在病魔面前,她脆弱得像一棵小草,岌岌可危。
听说糖尿病是要忌口的,至于忌那些口,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有一点我却印象深刻,那便是不能吃甜的东西。
虽说二姐是女的还很小,但是我总觉得她的骨子里面还是很叛经离道的。
在我家,爸爸妈妈是不会给我们零花钱的,二姐例外。她平时喜欢吃什么东西都可以自己去买,当然也仅仅只是在村子里面转悠,除了看病或是去亲戚家,她平时都不怎么会远离村子的。
偶尔爸爸妈妈会给二姐吃一点点的甜品,因为二姐十分喜欢吃甜的东西。只不过那仅仅只停留在少数时候,非一般的日子才可能会有,在平时是想都不能去想的事情。
压抑久了,总是需要释放的。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次偶然,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二姐经常偷偷的买甜的零食吃,这事我爸我妈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我之所以会守口如瓶,仅仅只是因为一句话。
我答应过二姐不告诉爸爸妈妈这件事,当时我真的没打算告诉爸爸妈妈的,绝对不是因为二姐给了我一块月饼。
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座山,那座山叫乌龟山,因为其形如龟,便因此被命名为乌龟山。
从小我们便生活在山与海之间,对于一般的山我是很难提起兴趣的。可这座山不一样,因为这座山的山上有着许多的山洞,据说是以前抗站时候遗留下来的,上面的山洞大大小小有好几百个,其中最长的有一两百米。毕竟是人为的,这山洞除了两个进出口,直直的通道还有几间猪舍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了。我们之所以进去山洞里面完全只是希望可以侥幸捡到机枪或是枪弹。
那天下午热得可以,几个要好的同学却执意要去爬山,尽管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们还是心存侥幸的去了。几个无知的少年就这样傻傻的顶着一个火辣的太阳,毅然决然的旷课爬山探险去了。
会那么早回来完全是因为被山洞里面的蛇皮吓坏了,浑身的鸡皮疙瘩,现在想想几欲发笑。
就是那天,我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
我们下山的时候刚好下午第一节课下课,此时学校后门的小商店里面挤满了大大小小的人头,都是家庭比较殷实的学生,那时候一般的小学生是很难有私有财产的而小路便是其中一个。
小路是我的小学同学,隔壁班的,他家与我家隔着两个村子,他和我二姐是一个班级的。我之所以认识他完全是因为我的一个发小的原因。那天去爬山的几个人中除了我和我的发小狐狸的弟弟还有好几个人而小路便是其中一个。
实在是热得可以,夏天的太阳总是比较毒的,一下山小路便急冲冲的往小店跑去,我们几个则是紧随其后,嘿嘿小路请客不跟紧一点等等他后悔了怎么办。
当我们走到小店门口的时候,我愣住了,二姐刚从小店走出来,手上拿着许多的零食,有糖果月饼还有汽水。
二姐吓傻了,原本就苍白的脸显得更苍白了,傻傻的看着我,我也傻了,傻傻的站着,除了狐狸的弟弟小路等人站在小店里面狂喊。
他们并不知道这事对于二姐有多严重,但是他们都知道二姐有糖尿病。
后来我从小店出来的时候,二姐还站在小店的门口,走过来拿了一块月饼给我,并再三嘱咐我别告诉爸爸妈妈,我应允了。毕竟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我只知道二姐不能吃甜的东西,并不知道吃甜品对于一个糖尿病患者有多大的危害。
那时候,我家已经有摩托车和脚踏车了。
一次无意的邂逅,我学会了脚踏车。仅仅只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便骑着脚踏车在黑油路上跟水泥路上的公交车比拼速度了,结果自然是惨淡收场。
至从我学会脚踏车之后,每天放学之后我总要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难后骑着脚踏车到学校载二姐回家。我的任务便是每天载二姐上学放学,大姐的任务则是每天载二姐打针。
小学的那阵子我家还没有电冰箱,但是叔叔家已经有电冰箱了。
第一次看见二姐平时打针用的药便是在那时候。
叔叔家有了电冰箱之后不久,那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爸爸从医院一回来便急匆匆的出去了,以至于连拿药去诊所的时间都没有。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二姐平时打针的药必须放在电冰箱里面,除了平时要用的时候才拿出来,其余的时间都在电冰箱里面安静的躺着。
四年级还是五年级,我记不清了,实在忘记了,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二姐走了。
那天晚上9多,二姐发烧得很厉害,一直抱着妈妈,哭得很是伤心。
这个世界真的有灵魂吗?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灵魂,但是我相信。
那天二姐似乎知道自己就要走了,从九点多一直抱着妈妈哭到了一两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医生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看了半天始终看不出半点毛病来。
母子连心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
从一开始妈妈就感觉到了二姐的不对劲。
七点多的时候,妈妈帮二姐洗澡,二姐精神特别的好,也跟妈妈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妈妈也没讲,只是曾经说过那天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二姐的精神很好而且还跟她说了很多的话,那时候她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的欢喜的。
妈妈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对于神佛之说更是信之不已。对于一些迷信的说法一向深信不疑,以至于当她发现二姐的不对劲的时候,心特别的慌。
一大早就把叔叔全家人喊了过来。
那天我家特别的热闹,叔叔一家老小,我的家人,其乐融融。
我永远记得,那天我家很热闹,我永远记得那天二姐抱着妈妈哭了好久,我永远记得,那天妈妈拼命的想把二姐喉咙里面的痰给吸出来。那天我家出奇的热闹,那天我家出奇的悲伤。二姐走了,走了永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