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公主殿下,逍遥殿下。”
大华门内,微雨也不知在那儿候了多久,见到慕容靥同杨奢先后下了轩车时,当即便迎了上去,匆匆不失恭敬的行了一礼。
见到这丫头,慕容靥意味深长的一挑眼眉,笑道:“今儿个倒是新鲜,杨家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迎来送往,着实让本宫很是受宠若惊呢。”
听着慕容靥这话,暗自朝杨奢看了一眼,心细如尘的丫头当时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微微一笑,回禀道:“公主殿下容禀,皇后殿下知道您今日回都定会来宫中探望陛下,只是陛下近来朝政繁忙,您瞧,这不这个时辰还正在宁意殿与众大臣议政呢,皇后殿下的意思是,请公主殿下先行移驾至坤元宫相见,剩下的,待陛下那头散了再说。”
这话半是真半是假,皇帝陛下忙是真忙,只是倒也并非全为朝政,这样说着,微雨心里也有些忐忑,生怕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安逸公主再随口说出什么叫人不好接的话来。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慕容靥看了她半晌,哼笑一声,佯作疑惑道:“近来朝中内外并无大事,黄昏时分还在宁意殿议政,皇上这般勤政爱民,倒显蹊跷了。”
微雨后脊一凉,素来缜密得体的丫头,此厢竟也支吾起来,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好在那头还活着一位良善温润的王爷,杨奢心头默默叹了一叹,启口解围道:“回去回话罢,就说本王同公主稍后就到。”
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微雨满是感激的看了杨奢一眼,施礼告退,“是,奴婢告退。”
车坐的久了,两人此厢便弃了备在一旁的步辇,悠悠朝中宫踱步而去。跟着的仆婢被两人有意的落在后头,杨奢看了她一眼,半是责怪半是无奈道:“此事你本不在理,何故还如此咄咄逼人?”
慕容靥一笑,眼底却冷的空白,沉缓缓地道:“大燕后宫,当家做主的是你姐姐。”
杨奢心里一动,这语气,点破了她心底对贵妃之事的愤怒与悲哀。
她接着道:“这就像是国治不好,怨君,家治不好,便是一家之主的过错,放眼掖庭都是一片乌烟瘴气,你说,这气我该向谁撒?”
若是这样说,怪皇后,自然是没错的,只是……
想了想,他道:“她也是无可奈何。她虽身在其位,也未必能纵观全局,掌控每一个选择。”
“可是嫁给太子时,她有选择。”看了他一眼,她冷笑一声,道:“以你杨家的地位,以安明殿下袒护子女的一贯心性,她若说一句不嫁,今日她都不会是皇后。是她选了母仪天下这条路,选了,就要做好。”
杨殿下半晌无语。
意识到氛围的不对,她也知这是犯了他的忌讳,随即笑言:“怎么不说话?是我说皇嫂的不是,国舅爷生气了?”
“你从没接受过道菀。”
冷不丁的,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辨不出是什么心情。
她一怔,略略压低了声音,笑道:“谁说的?我若不接受她,怎会帮她担着滔天大罪?”
若非接受了那个人,当初假孕之时,她又怎会帮着道菀瞒下了自己最亲的兄长?
杨奢却是摇摇头,“我也曾以为因那件事你接受了她,可是……显然没有。”顿了顿,接着道:“你接受的是杨道菀,并非是崇宁帝后。”
一语中的。
接受一个人很容易,可要接受伴随而来的那些身份地位,却很难。
她没有否认,许久之后才问:“你怨我吗?”
他笑了笑,“我不是也从未好生生的叫你哥一声‘姐夫’吗?五十步笑百步的事,我没脸做。”
待人律己,他一向都很清楚的,受教家门,贯穿了一生的信条,可惜,却是一次次败在了她身上。这些,慕容靥都很明白。
牵了牵他的衣袖,她浅淡一笑,温和道:“多谢你,杨奢哥哥。”
很是诚挚的语气,他却有些疑惑,“嗯?”
她解释道:“在扬州时听闻贵妃死讯,我深知并非自然,彼时脑中便闪过许多筹谋,可是当我选择在帝都中帮我做这些事的人时,能让我放心的,真就只有你一个。”松开他的衣袖,顾自朝前走着,陷进自己的思绪里,甚至没有发现他不知不觉的驻足,她还好笑道:“照理说,我不该相信……”
话没说完,已被人自身后一揽,紧紧锢在怀中。
帝宫内院,这般亲昵的行为,实则还是很让她意外的。
“你……”悬着一双手臂,推开他也不是,拥抱他也不是,安逸公主有些尴尬,但更多却是难以名状的脸红心跳,弄得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别说话。”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像是握着这世上最后一样珍宝一样不舍,只愿她能在自己怀中多停留一瞬,“就一会儿……”
默然一叹,半晌,她终于轻轻回抱住他。
等到两人分开之后,她启口第一句话便是调笑:“我若是不给皇后殿下留脸,国舅爷会怪罪我吗?”
他问:“我若是当朝给皇上没脸呢?皇姑可会怪我?”
她略一蹙眉,“他是皇上,自应当有能耐应对,否则帝位也不必做了。”
他浅笑,颔首道:“正是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