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安明王别后,安逸公主久久不复平静。
“靥靥!你醒了!”
刚到偏殿不久,睡梦中的前尘似乎闻到了她的气息一般醒来,看到她在床边守着自己,小娃娃激动的从锦衾里翻起来,一下子便粘到她身上去。
安静的抚弄着小家伙的头发,慕容靥温柔的抱着她,不乏愧疚道:“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前尘很大方的晃着脑袋,“不怕不怕,醒了就好!”说着,语气忽然有些劫后余生似的忧惧,“靥靥,你不知道,我好怕你死了……”
“我以后都不吓唬你了。”她心里疼着,嘴上却是一如既往的粉饰安然,“我睡着这几天里,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听不听话?闯什么祸了没有?”
说起这个,小娃娃颇有些伤悲,“我可听话了,成天守在你身边,连闯祸的时间都没得!”
“你还挺遗憾?”
霍小姐显然没听出来她的靥靥这句话里的讽刺之意,还一度宽容的说:“没事没事,以后补回来就好了,你不用自责哈!”
慕容靥郁闷的垂了垂头,还没等想出教育她的话来,便又听她激动的说道:“哦对了,那个逍遥王,杨奢,他是个好人!”
她兀然一怔。
强颜欢笑之下,安逸公主故作轻松的问:“怎么突然说起他来?”
前尘眨眨天真的眸子,“是他喂你喝药,把你弄醒的!以前我一直挺不待见他的,这回不一样了,他是个好人,我说会报答他,可是他不要我的报答,靥靥,你帮我报答他好不好?”
“报答?”她觉得有些好笑,“他要什么没有?谁又报答得起呢?”
想了想,前尘也很忧伤,“也是,他是不乐意娶你的,唉,连以身相许这条路都走不通,看来你是不成了……我还得想想法子……”
“若是走得通,我就该走吗……”
她声音低低的,前尘一时分神没听清楚,便问:“什么该走?”
“没什么。”她摇头,看着小娃娃径自暖笑,“来,你探幽姑姑说你这几日睡得不多,我来哄你睡。”
重新躺回被窝里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那大大亮亮的黑眸又复睁开。
“怎么了?”
前尘问:“我醒的时候,你会醒着吗?”
握了握她的小手,她说:“我保证,以后都不那么样的睡过去了。”
前尘入睡很快,慕容靥想,到底是小孩子,无论如何得生赋异禀,也终究还是个孩子。
回到正殿,她熄灭了寝阁中的所有灯火,黑暗中,自然也没有机会看到那只小盏里,融了逍遥劫后,自己终究在几个时辰后变了藕荷色的血。
当夜,她移开书室中的一面玉面屏风,推开那道多少年未曾再见的暗道入口,循着记忆中一条深刻的痕迹,一路走下去。
直到,逍遥殿。
原来,这条路当真一直是通的,只是她不知道,也不敢相信。
四日之后,闽州大营,安逸公主来得很突然。
这一次不同以往,她一没有大张旗鼓,二没有暗中行事,就那样一副妥妥帖帖的行仗,云淡风轻而来,所作所为,竟完全不像是那位霍国安逸嫡长公主的行事作风。
她迈着从容安稳的步履走进杨奢所在的大帐,在第一时间平淡的启口,屏退左右。
四周寂然。
见到她安生的站在自己眼前,杨奢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
“你……”
慕容靥平静的打断他的话,“你先听我说。”
眸色不自觉的一黯,他放下手中书卷,五步之外与他对视,强作镇定的一颔首,“你说。”
“前几天,我走过一遍金樽殿里通着逍遥殿的暗道,一路走下去,我想了很多。”
那夜的幽暗中,她近乎回忆遍了自己之前十八年的人生。
“我想了很多人、想了很多事,最后走到你家,我只有一个感觉。”
在那种感觉里,她宁愿将自己放逐深渊,也不愿再多想一分一毫。
“我很累。”
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我生来便是安逸公主,可好久之前,我就忘了安逸的味道。”
她说:“你愿意帮我找回来吗?”
话音落地,已被他牢牢紧抱在怀。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似要一举荡涤遍这十八年的喜怒哀乐,而后寻一个重新开始。
默默的,她下巴抵着他的肩头,双臂环着他的背,对他道:“这些年我弄错了很多事,但愿你不怪我。”
他说:“我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