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卮,这是当年眼前这位舅舅给她改换的名字,用的是外祖母的姓氏,瑶卮,烂游花馆,连醉瑶卮,美人美器,任是无情也动人。可她却恨极了这个名字。
杨狂眉目一挑,问:“你是为你母亲不平,为你东平聂氏的江山不服?”
“我为何要服?”她高声反问,“慕容及破灭两国逼宫夺位,我父皇英明一世,可怜却败在妻弟的背叛之下,失了江山尊严,换做是舅舅,您服不服?”
杨狂眸微冷,拂袖一挥,“他昏庸暴虐,何谈英明?而你,昔年王姓更迭时你尚在襁褓之中,本王的决定,岂容你这未经故事的后辈论断?”
瑶卮昂然望着这个自己从未看懂过的舅父,目光坚韧且带着嘲讽,“未经故事吗?可我在历今事。倘若慕容靥知道自己奉若神明的叔王同时也是下令助战叛军的空谷谷君,不知这个儿媳,舅舅还得到吗?”
对视须臾,杨狂忽而淡淡一笑,“你觉得我会受你威胁?”
她觉得好笑,“威胁?我一个弱女子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区区疑惑罢了。”
缓踱两步,他清朗道:“本王做事,夙求无憾于己。”
无憾于己吗?为这一句,你又算计了多少人?瑶卮很想问问他这句话,但终究没有,只是说:“安明殿下,人在做天在看,但愿百年之后极乐往生,你也能用此番言辞去回应待你至亲的家父。”
说罢,她径直走向杨奢,“阑梦我还你,不为两王威严,我只求同你赌一把。”
将玉碗稳当的接在手中,他方才安心,问道:“赌什么?”
“倘若以你之血所酿的阑梦解不了慕容靥的毒,那你娶我--”沉一口气,她郑重道:“我,聂濯雪。”
聂濯雪。前朝东平纯敏杨皇后嫡出的幺女,长忧公主。
解不了,那便意味着在安逸公主心中,挚爱不再是逍遥殿下。
如若当真如此,那还她一个认祖归宗、给她一个王妃之位,又有何计较呢?
他说:“好。”
“好?”瑶卮走后,杨狂重复了一遍儿子的答案,“你清楚这‘好’字的意思吗?”
“很清楚。”杨奢对答如流,转身往向父亲,“孩儿不明白的是,一面在毁慕容氏的江山,一面却在救慕容氏的女儿,父王,您这么做当真无憾吗?”
杨狂的眉眼倏然一冷。
“你是我的儿子,但不要质疑我的决定,否则我不在乎少一个儿子。”
说罢,他提步欲走。
“父王,”杨奢叫住他,“您到底求的是什么?您知道,我杨家的人纵使贵极九州,也绝登不上帝王之位。”
这问题困扰了他许多年,却从无答案。
杨狂却是笑了,“你以为我想要天下?”
“自开国至今,您几次三番左右帝祚,我该怎么想?”即便知道这太不合理,但他找不到跟接近于答案的想法,也或许是他不愿意往那上头想。
“我要天下有什么用呢?我想要的,从不曾真正得到过。”莫名起了一阵感叹,他转而谆谆道:“儿子,若苍天待你无眼,可能有朝一日你能明白为父所想。我希望没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