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早在得到那封家书时,慕容靥心里便是十分意外的。
许长天对她此言,却似乎并不意外,从容起身,在她跟前跪地行大礼上禀:“微臣深知右相心系社稷,忠君为民,只是右相对殿下偏见亦是太深,如今我大燕正统实乃危急存亡之秋,依下臣愚见,万万不可放任内乱之苗头泛滥而去。”
默默抚动着指上的戒指,慕容靥眉目一冷,森森道:“你当本宫是傻的吗?”
许长天心肝一颤,却仍是镇定。
顿了顿,她接着说:“世人皆知大理寺卿光明磊落,刚正不阿,倘若只是单单为此,你为何要行如此隐晦之道告知?似乎有违本性罢。”
许长天深吸一口气,拜道:“殿下英明,除此之外,下臣另有他虑。”
她眯了眯眼,不怒自威,“何如?”
“右相大人对公主之偏见,可谓冰冻三尺。既非一日之寒,则亦不可能一时一刻简单开解。”
思量着他这话的意思,一个念头翻上她脑中,“你莫不是有心归于本宫麾下?”
虽是情理之外,却也是唯一一个合理解释。
果然,只见他正色抬头,眉眼一片坚定,“未知可有殊荣?”
她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因由。”
许长天不假思索,“报殿下之恩。”
“报恩?”她冷笑一声,“哼,本宫记性虽不好,但也不是睁眼瞎子。大人说要报恩,或许在大人赦官归位之事上,本宫的确有所助力,可这不过区区小惠,更不说其中涉及多少政局博弈。反观之,世人都说师恩难报,本宫就算再想信大人,也万万不敢拿右相与您的师徒情深来赌。”
蒋伯东对他的倚重,可谓举朝皆知,慕容靥实在想不出他为何能在这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
看着她的眼睛,这回他似乎有所犹豫,但终还是启口,“报自己的恩是一回事,还有,秦家兄弟的恩、拙荆母女的恩,都加在一起便不一样了。”
慕容靥凛然一惊。
秦家兄弟的恩?秦琢?秦玉?!
平稳了一下心绪,她道:“蓝。”
孔雀蓝会意,心知此事涉及秦玉,自己是不该多听的,于是便告退而去,不加拖沓。
一道门开了又合,她故作冷静,“秦家兄弟?”说着笑了一声,“大人不会想说,要报本宫荣宠琢玉二人的面首之恩罢?”
许长天却是摇头,平静道:“昔年秦玉毒发,第一次沉睡时,长天就在一边。”
她心中又是一动--过去,秦玉的确曾提及过这世上还有一人知道他身上长着的毒,他曾说那人是他同兄长的总角之交,是这世上他最信任敬重的人之一,可他却从未说过那人是谁。是许长天么?会是他?
倘若是他,那么秦玉对他的身份姓名避而不谈的便说得通了--毕竟以许长天的性子,绝不会希望安逸公主因此事对他另眼相看、刻意提点的。
难道,真的是他吗?
她心里还在想着,却听许长天又扔出一记重锤,“算来,长天也该是极少数知道安逸公主对长姐无瑕公主横刀夺爱之真相的人之一。”
她看他的眼神有些许变化。
许久沉寂后,她问:“秦玉如何中毒?”
“受于母胎。”
她目光一凛。
大概齐,不会是假的了。
见她久久不语,许长天问道:“殿下还不信吗?”
她道:“信与不信,均非一朝一夕之事。”
许长天略一思索,道:“长天虽不知秦玉所中之毒有何渊源,但琢兄有话,公主待秦家恩重如山,只为这一句,小可甘愿为殿下万死不辞。”
“仅此而已?”她站起身走近他跟前,居高临下的气息逼视着他,“仅仅因为秦氏兄弟、因为我对繁昌和婶母的恩情?”
许长天忽然长身而起。
正视着她,他目光坚定,依稀泛着磊落星芒,“天下百姓,大燕疆土,公主殿下是唯一能两样周全之人。”
对视之中,她忽而放缓了语气,问道:“许大人,你官居大理寺卿,应当知道往年本宫是如何处置不忠之臣的。”
他回答的顺当:“抽肠灌铅俱五刑,无赦。”
绝世花容之上忽而轻绽一朵暗里烛光般的笑容,她道:“那你听好,倘若有朝一日叫本宫发现你有任何欺骗行径,本宫保证定使你活着受遍抽肠灌铅俱五刑。。”似乎再给他时间想清楚,半晌后,她问:“明白了?”
许长天波澜不惊,“一清二楚。”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