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恒!”他推开书房门,正在观赏房内书画作品的李沐恒回过头,他一身草绿色军装,戴硬壳大檐帽,缀五角形帽徽,长筒靴,表情平和,透尽威严雄武。
吴昌桦走过去,手握拳,往他肩一推,说,“哈,我们家可容不下这么尊佛呢,不过真开心,活着回来真好!”
李沐恒说:“大太太特意让我赶来压你,她说你就是逃到天上去,也得抓回来,与金庆瑶将亲成了!”说完,一股脑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极为困倦,用手支着头。
“哈哈,果真是大才小用,堂堂司令官来管地方平民的小事,哪能这么委屈你!”李沐恒闭目不语,吴昌桦看出他的倦怠,握茶的手一颤,仍是将茶递给他,“喝杯茶,解解乏,不要负了人家的好意。”
李沐恒摇摇头,“这阵子,我在思索,我为何如此没用,活生生的一帮人也找不到。”
“那是因为,你还不该死,”一句话,又触到吴昌桦的伤心地,他伤感说来,赶紧转念说,“你以清乡名义割据一方,当土皇帝也不易,到头来,让所作的努力付诸东流,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委屈求全,领受这种差事。”
“是,我在懊恼,当年为什么要如此做,做一个平凡的卖水人,多好!”他阖上双眼,万籁之音,壁上的花鸟,似从画中活过来,叽叽喳喳,扑着翅膀,振翅而飞。多么美妙的田园风光,多么清新的空气,清洌的泉水穿檐过户,镜中折射的万千世界,“我一直在思索,我缺少的究竟是什么。”
吴昌桦难信如此萎靡的话是一个司令说出,他默站良久,才开口训斥:“是,你是得思索,看看你丢的是什么。卖水人?好?你活在高处,如何懂得民间疾苦,如何懂得‘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句话。月不保岁,朝不保夕,在那里抱残守缺,何来的好。”吴昌桦无不痛心,“你的骁勇哪去了,你的斗志哪去了,各派军阀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努力扩张地盘,你呢,让政府当枪使,同一般藏头露尾的土匪斗,有意义吗?”
李沐恒睁开眼,定睛望着吴昌桦,俊秀儒雅的外表已难掩武将锋芒。两人同朝效忠国民政府,李沐恒才将吴昌桦看清,他是初生牛犊,而他,是过去的常胜将军,如今,拿匪帮毫无办法。半饷,他才起身来,扶着吴昌桦的胳膊说,“昌桦,帮我!”
吴昌桦以为是新任省长选举之事,他在对头坐下,应声说,“你放心,我支持你,中央特派员仍是沓无音讯,金部长暗地里为了打点很多,相信你必胜!”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他忽的打住,吴昌桦新婚在即,他如何让他分心去剿匪,加之他对剿匪态度一向冷淡,即是提出,也未必会同意。
吴昌桦见他欲言又止,也不多问,只是将茶又推给他,李沐恒不愿拂他的意,礼貌性的接过,轻抿一口便放下。
目光飘然,心全系在艾慕儿身上,自山林一别,以为土匪借她相要,然后,个把月过去了,依旧草静风止。被动的等待着实是一种煎熬,他倒宁愿,轰轰烈烈战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