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从爱到恨只是半步距离罢了
在酒楼里昏昏沉沉过了几日,绿袖无心打扮梳洗,只盼过一日便是一日。床板下的男子终于被她吸干了,当最后一丝美梦离开体内,他的身子亦彻底冷去。
绿袖怅然若失地望着他灰白的脸,心底只有说不出的苦。他对她的情意,是否亦如她对顾君之那样?是了,如果不是爱,又怎会在酒楼外长跪不起呢?莫说是他了,在他之前亦有人为她纵身入火海,或者徒手摘星辰。那么多颗真心都曾摆在她跟前,可她又何曾看一眼?这红尘真是有趣,将两个原本陌路的人拉到一处儿,难分难舍后又再度分离。如今她已只剩下这最后一天的性命,无论如何要见顾君之最后一面。
绿袖离开酒楼时已近黄昏,她沿路打听,这才知陈平王府没落后,顾君之一行人皆住到了白若心的府邸里。她心内不是滋味,却也懒得搭理那么多了,翻墙跃入白府。
白府的辉煌丝毫不亚于从前的陈平王府,绿袖寻了半天,这才寻见白若心的闺房。还未靠近她便听见了自内传出的顾君之的声音,也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她将眼睛挪向了窗缝。
房内只有顾君之与白若心两人,并坐于桌前,一桌的丰盛菜肴。她听见顾君之那熟悉的声音,“这桌菜是我命老李他们备的,应该都是你爱吃的吧。”老李是从前王府里的厨子,对顾君之忠心耿耿。
烛光下的白若心目光晃动,两颊红晕顿生,许久方低低道:“你又何必与我见外。你知道,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只得埋头吃饭来掩饰羞涩。顾君之亦是大感难为情,许久后才望着白若心温柔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他二人目光含情脉脉,直看得窗外的绿袖目眦欲裂。
他也曾用那样的目光看过她,他也曾用那样的声音同她说话。这一切相隔的时间并不远,为何游刃有余是他,狼狈不堪是她?
心碎之际,复又听见顾君之说道:“你知道的,我的心里一直有你,前些日子虽是逢场作戏,却到底委屈了你。”他目光动情,白若心的泪水缓缓蓄满了眼眶。
“自一开始我便怀疑她,她很聪明,寻常的试探根本瞒不过她,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谁知千防万防,却还是叫她得了手。我顾家血海深仇又岂会如此作罢!你可曾怨怪我?”顾君之望着白若心静静说道。
白若心含泪摇了摇头。
她又怎么可能怨怪他。自第一眼起,他便是她此生认定的人。外人都当她是这世上最清冷的人,那是没料到她也会爱上一个人。自尊心啊颜面啊,从来就不是爱情的对手。
她思索着思索着,酒劲上涌,不多时便昏昏沉沉伏在了桌上。顾君之望着她的目光满是爱怜,自身上脱下长袍轻轻披在她的肩上。他的动作那样轻柔,仿佛她是个一碰便碎的水晶人儿。只听他温柔地说道:“你先睡一会儿,我迟些便来陪你。”
说完这话,他转身推开了门。
门外,是尚带着泪痕的绿袖。
顾君之一怔,似料想不到绿袖竟会在此时此刻出现。一时间面上浮起复杂之色,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
绿袖静静望着顾君之,好似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刻入脑海里。顾君之被这目光瞧得心虚,只得讷讷道:“你都听见了吗?”
绿袖却是不答,只深深凝望着他的眼眸。他的眼睛是这世间最美的海,亦是她此生再遇不见的海。原来从爱到恨只是半步距离罢了。半晌后,她终是微笑着抬起头道:“你曾说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愿意的,这话可还算数吗?”
顾君之摸不透她此刻说这话的意思,犹豫着点了点头。
泪光已去,绿袖的眼眸光彩顿生。“那就,为我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