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不知是谁把这个消息透给了父母,年迈的父母为这事跑到矿上来了。父亲着急地劝说:孩子,我们祖辈为农没什么靠山,这个机会要抓住啊!郝方印又急又笑,前不久父亲还让他把赵虹抓得牢牢的,现在突然就变了,唉!靠山!靠山!看来他们家实在是太需要靠山了……
在刘强书记的极力撮合下,他和矿务局党委书记王抗战的女儿王伟开始了接触。这一接触不要紧,这王伟就开始像万能胶一样的缠着他了。
两个月后,郝方印“被”转为国家干部,而且还官升半级成了正科级的煤矿团委书记,还配有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单独办公室。
当他第一天上班端坐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时,他惴惴不安恍如梦中,进出房间时还轻手轻脚如履薄冰,时间不是太长,他就逐渐的觉得心安理得泰然自乐了。直至后来,他习惯并了这样的工作生活时他知道,他已经是没有退路了。不仅是工作生活上没有退路了,包括他和王伟的关系也已经没了退路,只有往前走了。
他不需要下井了,也不需要再每天穿上那件沉重肮脏的工作服在机器的轰鸣中腰酸腿疼地挥汗如雨了。他开始了每天楼上楼下的穿梭于煤矿各领导办公室之间,文山会海接来送往的忙忙碌碌之中了。
人生无常啊!没想到中秋之夜他和赵虹的一句玩笑,一语成谶,赵虹真的成了他的“刘巧珍”了。而他呢?他却不是“高加林”。高加林是为了追求共同语言,追求高层次的精神生活而放弃了善良和朴实但没有共同语言的刘巧珍,他呢?他是为了啥呢?他放弃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他经常地扪心自问。
头几个月,他还偷偷和赵虹联系着,应付着,直到后来赵虹看到了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后决然退出,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了……
他曾经苦苦的打听赵虹的下落,终不得知,后来才知道赵虹申请援疆去了。
……
时光荏苒,一晃就是五年。就在这五年里,他郝方印也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五年里,他在王抗战的“父”荫下,官儿越做越大。
王抗战任职矿务局书记期间,郝方印从煤矿团委书记升至矿务局团委副书记、书记;王抗战调任省煤炭厅副厅长后,他就被提拔为矿务局副局长,然后是党委常委兼副局长。再后来王抗战临近退休时让他作了关键性的转行——到刚刚县改市立山市任职市委常委、副市长。当然这是后话。
天缘不由人,郝方印最不能忘记的是本已消失在他的生活中的赵虹又突然出现的一幕。
赵虹去了新疆,从此杳无音讯。郝方印的也开始慢慢的试图忘记以前的一切,全副身心的在他的仕途上扬帆远航。
那一年,是赵虹“失踪”后的第五年,是他和王伟结婚后的第三年;那一年,他和王伟的女儿雨儿已经两岁了;那一年,他新任立山矿务局党委常委兼副局长成为全局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
六月下旬的一天下午,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突然间从天而降,霎时间就将天空和大地连成了混沌的一体。在D市开完会回立山市的郝方印,坐在局里刚为他购置的轿车里,望着车窗外的大雨愣神。大雨如注,街面早已是泄水如湖,司机不太熟悉路面情况,车子只好在路上慢慢地行走。
郝方印坐在车里默默无语,每次走进这座城市走在这条路上,都会勾起他对赵虹无限的思念,都会让他回想起他和她或牵手漫步或相拥私语的一幕一幕。
这条路就是他俩曾经经常并肩走过的那条熟悉的路,再往前几百米就是她的单位煤田地质局的所在地了。还有后面,办公楼的后面就是她曾经住过的单身宿舍。在这件狭小的宿舍里,曾经留下了他俩多少暧昧亲密的烙印,只是现在已是人去楼空,人影难寻了。不知赵虹在新疆过得好吗?他恨不得再一次冲进地质局去问个究竟,不再在乎里面所有人的白眼。
今天触景生情,郝方不由得再一次泪流满面。开车的司机小徐或许是不好过问这位年轻领导的隐私,或许是早已听说到了什么传说,只有从后视镜里悄悄瞄一眼,不做声的默默开车。
雨无序的下着,水无端的流着,宽大的路上空无一人,郝方印无神的望着一一划过车窗的树木、花坛还有偶尔的垃圾箱。走着走着,郝方印突然看到一处公交车站窄小的避雨亭下,一位女士抱着孩子站在厅内面向亭壁避雨。女士身上的衣服早已淋的透湿紧贴在瘦弱高挑的身上,好似冻得在微微颤抖。她紧紧地把孩子抱在怀中,头和几乎半个上身伏在孩子头上,好像是下意识的为孩子遮雨或是为孩子保温。郝方印吩咐小徐赶紧停车,他自己摇下车窗就喊道:“喂,同志,上车来吧,我们捎你回家。喂,喂,这位女士,喂——……”
听到喊声的女士转过身来“啊,谢”,“谢”字还没说出口,郝方印愣住了,“啊!”的叫一声!赵虹!他揉揉眼睛再仔细看,是她!虽然发型变了,湿漉漉的头发还遮盖着半个脸庞,但确定无疑就是赵虹!那张自己至死都不会忘记的面孔,任凭多少岁月他都能一眼就认得出。
不假思索,推开车门他一步跨了出去,右腿嘭的插进路边的流水中。因为步子太大,右脚在水里面一滑,左腿还拌在车内整个上身就“噗嗤”一下子趴进了水中。惊呆了的司机小徐迅速拉下手刹,赶过来扶他。还没等小徐过来,郝方印爬起来几乎是匍匐着跃到赵虹面前喊道:“赵虹!”。
赵虹也愣了,盯着他一看随之认出来了,啊,是郝方印!她往前移了一步,又站定了,没说话,蜡黄的脸上惊喜瞬间变为了冷漠。他跨过去下意识地想抱住她,看到她稍一躲闪他的动作也随之定格在了那里。他哽咽着喊:“赵虹!赵虹!我是郝方印。”。赵虹翻翻眼皮算是说:知道是你!随即眼泪夺眶而出,迅疾又抱紧孩子转回身去面向亭壁。司机不知怎么回事也愣在雨中。郝方印往前一步不由分说拉过赵虹,几乎是抱拥着她,把她和孩子推进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