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国中我本来是该在镇上靠近市区的一个中学读的,但是后来因为父亲意外地发了一笔,于是和母亲商量把全家搬到市中心。一是方便父亲以后工作,二是对我和米奇以后上学方便,也就顺便换换环境。
父亲意外的发了一笔,当时很多人都问我:“你爸爸是干什么发财了啊”
我摇头,和陌生人,不熟悉的人说话我都会一直摇头。摇头既不是代表不是,也不是不知道,当然这是与陌生人和不熟悉的人交谈时使用的。但是这个问题,熟悉的人问起来,我也只有用摇头来回答,因为我的确不知道答案。所以凡是问过我的人都认为这个小孩不简单,心思多,城府深。“城府”,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语,也不懂。十二岁,那时我仅有的想法是大人们有他们自己的世界,就和小孩子是一样的,不应该干涉。
搬家时在国小快要结束的一个星期前,全家开始忙碌起来。其实忙碌的也就父母,我和米奇还小,做不了什么,所以唯一的工作也就是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了。有些东西我们还得自己弄,比如我的百宝箱,那个是别人不能碰的,就像一颗玻璃心,一碰就碎,所以至始至终,我都一直守在它的身边,它是我的孩子,有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
母亲只负责打包衣服,她的袋子全是旧的。有时候他太节俭了,不过那些袋子也还是有好看的,上面印着我喜欢的卡通人物,小熊维尼。而父亲一直在打电话,是搬家公司的,不过他们迟到了。父亲埋怨着他们做事总是拖拉,只有收钱是积极的,当然这些话不能当着搬家公司的恶人说。
父亲一直指挥者搬运工人怎么搬东西上车,哪些需要搬走,哪些不用,因为这边的房子还没有打算卖掉,没准以后,咱们还是会回来的。
差不多一个上午,该搬走的东西全部上了车。那敞篷的大卡车实在是不漂亮,但应该结实。
阳光真好,懒懒的。风把人都要吹成透明的了。
我们上车准备去新家,我们的车在前面开着,因为要带路的缘故。我趴在透明的后窗看着“家”,但两辆大卡车挡住了一个孩子的视线。我能看见家里的平顶屋顶。花还没有搬走,菊花要开放了,我还没有看到过自家的菊花开过哩。
车子由父亲开着,母亲和米奇都睡着了。中去休息的时间到了。我突然想起还没有在我家房顶栽上几颗树,之前父亲说过要栽上几颗的,但是最终也没能够实现。
其实城市没有什么好的,嘈杂,拥挤。人群是一拨又一拨的流动。在镇上,只有赶集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城市里面多了很多车,一排排大厦。树木和昆虫,鸟之类的是少了那么多,几乎少的可怜。
我们的新家在一幢崭新的居民楼区,我记住了A区2栋5楼,很复杂的数字。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记忆方式,走进居民楼小区后左拐看见喷水池后,直走,看见一座水池,有假山点缀的,在左拐就到来了。在这只要看到标识性的假山和水池就不会错,因为和以前的四合院里的很相像。唯一的区别是里面没有养鱼,听说是养过的,可不久便都死了,估计水质不好。
搬来之后,我才知道,不认识的人群可以称作邻居,而邻居是可以天天见面,却不问好、不说话的。
搬完家之后,我和米奇便得开始找学校了。米奇的倒是简单,新家旁边便是国小,他直接可以插班进去。倒是我刚上国中,父母希望我上好一点的国中,于是便带着我满城开始找。那几天,我算是见到了很多奇怪的人,不过都是学校招生办的,一个性质。又一个秃顶的男人,四十岁左右,他的背有些驼,而且肚子肥大。那个模样,从第一眼看出就是泡在水里的鳖,我是不喜欢鳖的。而且他说话是一直飞快的,我是听不明白的,只知道他口里的唾沫一直漏着,在空气里到处乱跑。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头发烫了,波浪卷的那种。她的发质不好,有些萎黄。她涂口红,很红的那种。唯一有好感的是她的高跟鞋,很别致,有银白色的小花,还有她的腿很细,想着很柔软。可是她一笑,所有的好感
瞬间没有了。她边笑边发出“咯咯”地尖叫声,一直收不回去。而父亲对她的笑似乎很满意,一直不停的点头,而我一直拉着父亲的准备要走。这些便是我在城里最初看到的世界。
学校也会纵欲确定下来,在市区的南边,南华中学。从家里有地铁可以直达,才五分钟。这所中学的初中部和高中部是在一起的,所以也就意味着我要在这所学校度过六年。我并不讨厌这所学校,但是以我的耐心,不知道六年是否可以坚持下来,这是个未知的问题。
学校倒是蛮大,里面又很多古铜色的雕像,建筑都是米黄或者天蓝色的,看起来很雅致。绿化是很成功的额,草坪很多,看书的不少,也有高年级的情侣。
我的国中生活就这么开始了。黑色的制服,白色衬衣加上小领带。我还认识了几个朋友,但是都是不联系便会轻易忘记的那种。和以前一样,我最喜欢的是体育课。我选择了长跑和游泳俩个项目,都和女孩子有关。因为学校很多漂亮的女孩子都会选这俩个项目区保持身材。
很巧合的,和我选择同一个项目的,应该是俩个项目的还有一个女孩子。她叫由子,很特别的称呼。也许还有其他的和我们同样选择这两个项目的,但是我只认识由子。她是独生女,听说父母都在银行工作。她是骄傲的公主,就像是孔雀开屏后,昂起头看不到任何事物。她是一直永远开屏的孔雀,而我却认识了她。我们同龄,在一个班上。但是国中前俩年,我们始终没有成为真正的朋友。
因为一年级的缘故,安排的课程不像高年级的那么丰富。我便有了更多的空闲在学校玩耍。南华要求学生周一到周四必须穿上学校的制服,而星期五是开放日,所有的学生都可以穿上自己喜欢的服装。所以周五俨然就是学校的舞会,基本上所有的人都会换下自己的制服。因为是进入秋天不久,天还不是很凉,所以女孩子都穿的很性感。低年级的因为还没有发育的缘故,不能太装扮。倒是高年级的,那些身材苗条的、发育好的都会试着吊带装、低胸装、露背装、迷你裙,还有丝袜、高跟鞋。她们会尽量拜自己的美丽裸露,大方而且优雅,。有的甚至来个透明装,几乎是裸体,不过回头率和尖叫也就瞬间提高了。其实男孩子也会装扮自己,把头发弄直,抹上定型膏,还会穿漂亮的格子衬衣和细筒裤子,再加上复古的板鞋,看到喜爱的女孩子就会多瞄上几眼,动了心还会吹下口哨。
学校里面还是有老师会看不下去,尤其年长一点的。不过也有幽默的老师这样点评道:“想想我们远古的祖先,开始仅仅是树叶遮蔽羞涩,然后到完全保守;现在时尚风一到,大家就从保守到了几乎无不可露啊,看来爱因斯坦返古现象严重啊。”
不过,爱美是人之本性,谁也不会没有原因的愿意有衣服丑陋的皮囊过一辈子。在城市,也许就该这样。母亲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一个乡下女人到了城市也学会了爱美,这是情有可原的,而且母亲也没有达到边冲马桶边打扮自己的那样夸张的地步。她结交了一群朋友,都是一些喜欢打扮的中年妇女。她们会定期的在家讨论关于化妆品和服饰的问题,那倒不是固定在我家,而是轮流的,不过在我家讨论的时候居多。
一个红衣服胖阿姨和牛仔裤少妇是我家的常客。红衣服胖阿姨的确很胖,每次看到她我都会不自觉的想到她家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估计每晚都会不经意的被挤下床,而且没有动静。想到这里,我就会不经意的笑起来,笑到她们看着我也还停不下来。其实,对于这个胖阿姨的印象不差,尽管很胖,而腿很细,又是高跟鞋,活像一只圆规,但是圆规不妨碍惹人喜欢啊。至于牛仔裤少妇,当然我也是不知道她的名字的,不过她常常穿着牛仔裤,也就在我心里落下这么个名字。她的脸好看,尤其是抹上水粉后更加水嫩。有经验的朋友告诉我,少妇都是风骚的,而且爱情和新婚的滋润让她们风情万种,那魅力勾起人无限的欲望。当我看见她雪白的**后深深的**时,我几乎完全相信朋友说的。
她们聊化妆品和服饰,也会聊男人,自己的和别人家的。她们会说谁的男人背着女人去找***然后又得了病,传给自己的女人,又有哪个女人出去**被她男人逮住,而她男人是去找**耍的。似乎她们聊得不是男人,而是关于嫖客和***而且每一个都说得身临其境一样。
欲望,很多次她们会提到欲望,但是欲望是什么,我一直没有听懂,也不会去问她们。女人间的话题不会轻易让男人知道,虽然我还只是个男孩,但是若让她们知道我偷偷听她们说话,要么受到她们嘲笑,要么被母亲责骂,那都是不好受的。
很多时候,一个环境的改变或许不会直接影响到个人,但是它必定会直接影响到某个特定的整体;而当特定的整体改变,必然会改变其中的某人,起码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关系。
燕子是在秋天飞走的,落单的看到是一群燕子南飞,它便也会飞的,要想一个人成为一个整体,要么学会寂寞,要么学会如何过冬。
母亲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几个城里女人同化了。她学会了打扮,从粗糙到细腻,从臃肿到丰满,一点一点蜕变。父亲起初是赞同母亲去学习打扮,比较有个会打理的女人在一旁会有面子,多少有点虚荣心。但是母亲蜕变太多,父亲就一天一天开始心里不踏实。
母亲互开玩笑的说:“你还怕我变出蝴蝶飞走了啊?”
而父亲不说话,坐在沙发上继续看他的报纸。他也安静地坐在那里喝茶。淡绿的茶叶浮上浮下。开水正好。父亲的眼神也浮上浮下,他在偷偷看母亲。而母亲又在照镜子,她抿了下嘴,拨弄了一下头发,刚烫卷的。转身看背后的镜子,拉链似乎可以再拉下点。嗯,不错。她满意的笑笑。而父亲继续喝茶,这下把那眼神也喝下去了。他点了一根烟,慢慢的抽,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
父亲是个老实男人,一有心事就会抽烟。的确,他是那么的老实。以前外面出差,只要不回家,便会给母亲电话,告诉她具体办公的位置,在做什么。他把这些当做是他的家庭作业,而且写得相当完美。而最终的评分是:父亲没有外遇。这是母亲满意的答案。
“别抽了吧!”母亲叫唤着父亲把烟掐掉,她不喜欢父亲抽烟的声音,就和不喜欢他的呼噜声一样。
“要下雨了。”母亲像是在和父亲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她把客厅的窗帘合拢。房子亮了一下,又黑了下去。打开灯,有亮了。
“是啊,要下雨了。”
沉默,和没散去的烟草味一个气息。
……
那天的确下了一场大雨,很多地方发洪灾,海边的一些村庄和房屋被冲走了。我们在电视上看新闻,看到一只猫伏在水面的木头上,它的眼神迷茫,让人害怕。还有很多电器,衣服在水面上浮着,除了没有思想以外,它们是尸体,但是谁又知道,尸体没有思想。
后面因为洪灾又有了相关的募捐活动,当我和父母亲说时,父亲没有多问便拿出了不少钱给我,说全捐了。当时,我和母亲都瞪大了眼,而父亲也没有多说什么。我当然没有全捐,只捐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就换来了学校不少的表扬,那算是国中一年级唯一一次表扬。
母亲依旧和她的女友们聊关于美丽的话题,而父亲越来越沉默,但是他们每晚还是同床,一起吃早餐。
我和米奇也不会懂他们的心思,因为根本就无法渗透;他们也不会理解在我和米奇的眼睛里,父母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的男女,是陌生还是熟悉,无从解答。
而我在那一年,知道了什么叫做改变。改变一个人和改变自己都是不经意的,就如同这期间的伤害也是那么不经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