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修搬来过后的第二天,我便买好了去看望思绮的票,而且对于她家乡和见到思绮的心情不觉得变得急切。哲修搬来之后自然是和我住在一个房间,没有让他住在客厅的陌生,虽然他还是坚持了所谓的客套。我将他安顿好,然后带他出去逛逛,告诉他最近的超市如何去,哪里的早餐比较好吃,哪一家的酒吧相对廉价,我还给了他一个电话,不想出去的时候可以叫外卖。哲修唯唯诺诺的听着,说我像个老妈子。我叫他坏小子,说你不清楚的记着,没准等我回来的时候,你都已经被拐走了。其实,哲修在我的心里就是个孩子,停留在了五岁的记忆里的那个单纯的孩子。哲修搬来的晚上,我洗完澡准备睡觉。哲修在看电视节目,关于音乐的。我一如既往的光着身子在屋里游荡,然后裸睡。哲修进来的时候,看到我裸着身体,责问我为什么不穿上衣服,然后脸就红了。我说我习惯了。他回答他可不习惯,并且叫我穿上衣服。我问他这有什么不习惯。他的脸更加红了,我笑他,咱们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又不会欺负他。哲修嘴里嘟哝着,然后拿着毛巾去洗涑。哲修最后还是给我拿来了睡衣睡裤叫我穿上。我说你还真是执着,他不屑地笑笑,然后侧过身躺下,互相说着晚安。
我买的火车票是晚上七点的火车,第二天四点就到了。但是那个时候天还没有亮,也就意味着我必须在车站等到天亮,毕竟那里没有熟悉的人。思绮的家在席古,一个偏远的山村。从车站可以叫一辆出租车到叫做席山的地方,然后赶一段山路就可以到了。我和哲修吃完晚饭便赶到了火车站,哲修说我到了给他电话,我说好。他一直帮着我拿着行李,直到我走进火车站。他说他会想我的,我笑他,干嘛弄得何生离死别一样,和小孩子一样。火车到站,我得走了,我和哲修道别,让他回去之后,记得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我的行李并不多,一袋食物,一个背包,里面试衣服和帽子,还有墨镜,简单的洗漱用品。这些估计也足够我在席古呆上一个月了。
火车厢并不拥挤。席古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站,中途要停留两分钟的时间。我在第七号车厢,我喜欢的数字。很多人已经躺下睡觉,或者坐在铺位上看报纸。我的对面是一对夫妇和年幼的孩子。是个男孩,已经睡着了。女人坐在孩子的旁边,看着熟睡的孩子,并抚摸着他的额发。男人从铺上下来,穿上鞋子走向车厢的尽头。
“又干什么去?”女人叫住男人。
“抽根烟。”男人悻悻的回答道,然后不小心的咳嗽了一下。
“看你,又抽烟,都咳成这个样子了。刚刚不是已经抽过一次了,不准去了。”女人拉回男人。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然后剥了根香蕉,“吃根香蕉,不准去了。”
男人结果香蕉,啃了一大口,“注定要被你管一辈子。”
“你要是不被我管了,那敢情是好。”女人嘟囔了一句,然后继续看着孩子。
幸福的一家,我这样定义的。
我和谁,车厢里开着空调,电视节目都在放很久以前的电影,感兴趣的人并不多。
“小伙子,吃香蕉。”男人和我说,我谢绝了。我说我有,然后男人拿出其他的水果,我也回绝了。男人不由自主的拿出了一根烟,准备点上,刚掏出就被女人拦了下来,“自己抽也就算了,还要叫别人抽这个坏东西,看你自己的哮喘,都已经这个样子了。”
“是是是,对不起。”男人向我赔礼,其实这没有什么值得道歉。
“没关系,您可真是幸福啊。”我真诚的说着,羡慕他这样的一家人。
“幸福么?”男人故意疑问着。
“不幸福么?”女人瞪了男人一眼,反问道,然后轻轻捏了一下男人的胳膊。
“嗯,幸福,幸福。”男人对着女人憨厚的笑着,继续吃手里面的香蕉。
女人看着男人,然后和我不约而同的笑了。
“准备去哪里?”我问男人。
“回丈母娘家,外孙都这么大了,她老人家还没有见过,这次回去,让她见着高兴高兴。”
“肯定都盼望了好久了。”
“是啊,总算是给盼望回来了。你去哪里了?”
“到席古去看望一个朋友。”
“席古?”女人插了句话,“很远的一个地方,偏僻。”
“你去过?”我问。
“没有去过,但是听说过,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嫁到了那里,不过后来跑走了,那里实在是有些穷,似乎连个像样的医院都没有。那里的男人们都讨不到老婆,都是花钱买来的,要么就是骗去的,有时候几个兄弟都要共有一个老婆,反正是荒唐的很。之前我有一个女朋友就是这样嫁到了那里,我已经说过她跑了,估计就是这些原因。不过这也怪不得她,这样的日子谁会呆的下去。反正我也是听朋友们这么说,就对那里恐惧到不行了。”女人说完,便摇了摇头,而且打了个哆嗦,她似乎想要极力证明自己话语的正确性。
“没有去过还说的这么可怕,真是有点不敢相信,也没有见过你那女友啊。而且也没有听你这么说起过。”男人表示怀疑,我们都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是一排排流线似得红色花束飘过,火车轨道的两边喜欢栽种这样鲜艳的花木,虽然倒不是专门为了火车上的旅客准备的。
“怎么没有听说过,只是你不记得了。都快五年了吧。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值得去炫耀啊。”女人解释着,然后看着自己的孩子翻了个身,“当年生孩子的时候,她还来看过的,一个叫做琳的女人,你应该记得吧。”
男人开始搜索自己的脑海中的所有记忆,和这火车轰轰的声音一起翻滚起来。男人皱了一下眉头,问女人,“是好像有这么一个女人,叫做琳来着,当时她的脸上还有一道口子,像是刀割ide,反正看起来是够惨的,长得倒是漂亮,只不过是脸上的瘢痕,可惜了。”
“就是她,那个琳,刀伤就是她逃跑的代价啊。”
我听着他们说的故事,倒是对这个女人有了不少兴趣,问女人,“那个琳具体为什么要逃跑,你知道么?”
“也不知道这么说,琳虽然说是我的女友,但是毕竟不是亲密的那种。她提起过嫁到席古是因为和她的男人相爱才去的,后面似乎是因为他男人出去工作,琳自己留在席古,她的婆婆便又要她和男人的兄弟同房,琳不屈服,觉得恶心,实在受不了了,便跑了。琳跑的时候她男人并不知道,后来她的男人还找过她,但是她没有在回去了。琳和他的男人没有小孩,况且那种地方,就算是琳变成鬼也受不了。琳跑的时候被男人的兄弟抓住,挣扎的时候脸上被刮了一刀,所以琳的美貌就这么毁了,委实可惜了。”
“就见过一次,后面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男人说着,喝了口水。空调的温度偏高,我脱了外套和帽子。
“毕竟不是特别要好的朋友,也不会时常联系的。”女人解释道。
“不过那次琳来看你的时候也没有和你们的朋友其他同学说话,性格也有点孤僻。”
女人沉思了一会,她在想关于琳的身影,那个绝对身姿妙曼的女人,那个孤僻中有着无线动人的美丽女人,“没有出现过,就这样消失了一样。我们中间有认识琳的朋友有说起过,不过那都是听说,似乎她要嫁人了,是个英国人。况且她之前发生的事情确实让人难堪,估计她也就干脆和认识的人都断了联系。”
“也许琳这么做才是她最好的幸福。”我抱着一种同情的态度。
“那可不一定。”女人有自己的想法,“比较琳是爱着她席古的男人的,而且那男人也爱着琳。”
男人看了女人一眼,觉得不可思议,从女人的嘴里居然可以蹦出这样的话,他问女人,“要是你是琳,你还会去找那个席古的男人?”
女人抬起头,“怎么会,我绝对不会,我讨厌那样的事情。但是毕竟我是不能代表所有的女人的,每个女人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有时候女人连自己的想法也弄不清,所以才需要你们这些男人啊。”
男人呵呵的笑着,似乎觉得自己的价值瞬间在女人的一句话中得到了提高。
“但并不是席古所有的女人都和琳是一样的结果吧?”我叹息着,想象中思绮竟然是在这么一个地方长大,心里一种悲凉。
“嗯,不过席古本身长大的女人谁会愿意一辈子呆在这种地方,就是女人的父母也会希望自己的女儿赶紧嫁到外地啊,况且嫁到外面自己还能收入点什么,嫁到席古,只是从一个穷人家流落到另外一个穷人家,这种讨不到便宜的买卖谁会干了。”女人叹了一口气,也许是为琳那样的女人叹息,更是为席古的那些女人们叹息,她把“婚姻”当作了“买卖”,这样的字眼,在席古确却是事实。
“不过,这些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男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往外走。
“都五年了,多少会有些改变吧。”我安慰自己,希望自己的这句话是真实有效的。
“但是这些也只是我的道听途说罢了。”女人看着我的心里似乎难受,很是不好意思,“说了这些倒是坏了你出行的兴致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不过听说了,好歹心里会有一个底,不至于一到那里就失望至极,心里没有办法接受。”
“离席古还有两个站台,不过下一个站台比较远。去这些地方的站台距离都会是比较远的。”
“哦。”我应了一声。
女人继续抚摸自己的孩子,男人在车厢的另外一头吸烟,万宝路的牌子。车窗外已经黑到看不见了。有列车员经过,推销水果和晚餐。
没有胃口。
男人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股烟味,浓厚的像伦敦的晨雾。女人愤愤的骂了几句,男人不说话,憨厚的笑着。长腿的列车员再次经过时候,男人要了两份晚餐,孩子还在熟睡中。
“你不吃点么?”男人问我。
“没有胃口。”我看着他们吃。
“这儿的饭菜不合你胃口?不过倒是真的,火车上的东西不怎么好吃,但是又不得不买。”男人埋怨着。
“倒不是这个原因,就是不想吃。”
“哦。”男人口里嚼着米饭,啃了半个鸡蛋饼。
“不过吃点总是好的。”女人说。
我象征性的应了一声,然后躺在床上。没有睡意。火车继续哐当哐当的摇摆,电视上在播放瑞奇的《最后给你的爱》,绝妙的奏响,我在想象着席古,和席古的思绮,渐渐入睡。我似乎听到孩子的哭闹,还有一次又一次列车员的叫唤,或许不再是刚刚的长腿列车员了,或许我该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