躯体浸渍在寒冷的水里,山洞已被大雪掩埋,呐喊在空寂里沉默。
为战斗而生的灵魂,开始为生存而战斗。
从我学会奔跑那一刻起,我就开始不停地向前奔跑。
我不敢回头,因为怕回头看见的,是你眼角的失望。
没有毁灭,就没有新生。
在旧时代的废墟上,新的时代终将来临,不管你愿不愿意。
陈雨橪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自己浑身沾满鲜血,身上几乎没有一寸肌肤是完整的。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终于睁开眼睛。
顾不得看身上的伤口,他迫不及待想去寻找一样东西,或者说是一个人。
良久他才发觉手中沉甸甸地,女孩儿正安详地躺在他怀里。陈雨橪连忙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还好,有气儿。
好像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儿了,自己大难不死。同伴亦是安静地陪在你身边,没有离去。
陈雨橪抱着女孩儿缓缓走出水面,回到了他们临时搭建的避难所。
那是他们暂时的‘家’,一个很温暖的词儿。
萧若楠的状态非常不好,若不是有他真气护着,即便没被冻死,方才那一声吼,亦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天冷,又泡了水的缘故。
若楠的嘴唇成了酱紫色,身上更是烫的吓人。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着颤抖不已,还时不时说几句胡话,想来高烧不轻。
此时天色已黑,陈雨橪内功精进,便是在黑夜中亦能看清一些。
危急时刻,他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手脚麻利地脱去萧若楠早已湿透的衣物,拿出干毛巾将她全身擦了个便,又拿出一条棉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还好出来登山的时候带全了。
萧若楠口中吚吚呜呜地唤着:“妈妈,妈妈,我冷。”
陈雨橪心都快碎了,他觉得该做点什么。对,对,先生火。可是打火机呢?这还是其次,紧接着又有一个问题,虽说当初在山谷瞎转悠地时候捡了不少柴火,可惜都是湿的。
古人流传下来的什么钻木取火,两块石头相互撞击,摩擦出剧烈的火花,能用的法子他都用了,可折腾了大半天。
别说什么火苗儿,连火星儿也没见蹦跶出一个来,徒增一身臭汗。
陈雨橪像泄了气的皮球,盘坐在帐篷里自怨自艾。
过了一会儿,陈雨橪像是下了什么巨大无比的决心,开始凝聚全身真气于掌心之间。
如同溺水之人,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依然还是会紧紧攥在手心。
随着双手轮番飞舞变幻,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两只手掌在黑暗中诡异地发出蓝光。
帐篷里的温度陡然升高,狭小的空间里。
嗤嗤地爆破声不绝于耳,那是空气摩擦发出的响声。
一柄三寸多长的小剑在他手心初具雏形,不住地散发着诡秘的紫色光芒。
小小的帐篷刹那间变得如同白昼一般。
冰与火,完全无法融合的东西。
此刻爆发出强大无比的能量,狂暴的火苗欢快地跳动着,无情地嘲讽着世人。
聚气成剑,冰与火完美的结合。
陈雨橪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呼吸。
好在他还没忘了自己该做什么,手掌轻轻往前一推。
那一刻,陈雨橪只觉着自己全身的内力都被抽干了。
缺少了真气陪伴,他感到冷风从四面八方袭来。
脸上如同被钝刀重重割开,一下,两下,三下。
风从敞开的领口溜了进去,不听话地从胸口一直滑到腹部。
陈雨橪挣扎着骂了声他娘的,止不住口吐白沫,身子直直的倒下。
紧接着他看到紫色小剑刷地离体,落在那一堆柴火上,燃起熊熊火苗。
陈雨橪忽然微笑起来,他又有力气了。
盘坐着调息一会,他站起身来,弯腰捡了些树枝,简易地搭了个烤火架,又回头走了几步,捡起萧若楠衣物,冷不丁就要搁到烤火架上面去。
那衣服在水里浸的时间久了,水珠儿一个劲地往下落。
眼见那好不容易生起来的篝火便要功亏于溃,可怜我们陈大少上得鸟窝掏过蛋,下得海里捞过鱼的猛人儿,愣是不知道晒衣服之前要先拧干衣服。
他终于醒悟过来,一拍脑袋暗骂一声二货。
关于拧衣服。
有个笑话说;从小到大,很多事情渐渐变了,唯有一件事从来没有变过。
那便是不论你的力气变得有多大,依然拧不干衣服上的水。
好在陈雨橪算不得什么完美主义者,虽然第一次做难免生疏些。
不过好歹是把衣服上的水弄掉了七七八八。
办完这些,雨橪回到女孩身边席地坐下,伸出右手搭在上了女孩的手腕上。
他打小生在医道世家,平日里虽说游手好闲,好在耳濡目染之下,这一手搭脉之法倒是颇有大师风范。
无病之人脉象应为一呼一吸之间跳动4次,寸关尺三部有脉,脉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尺脉沉取应有力。正常脉搏的部位不浮不沉,中取可得,寸、关、尺三部有脉。如脉位表浅者为浮脉;脉位深沉者为沉脉等;脉搏超过寸、关、尺三部者为长脉,脉动不及寸、尺者为短脉。
晋·王叔和《脉经》将脉象总结为二十四种;元·滑寿《诊家枢要》发展为三十种脉象;明·李时珍《濒湖脉学》定为二十七脉;明·李士材《诊家正眼》再增入疾脉,合二十八种脉象。后世多沿用二十八脉。
过得盏茶功夫,陈雨橪长长地舒了口气,将手从若楠手腕离开。
萧若楠脉象细若微小,沉软如棉,按之空洞无力。
可以说情况非常不妙,因为这种脉象陈雨橪见都没见过。
陈雨橪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开始不住地来回踱步:这种脉象,老娘没教过我,老姐也没和我说,老子怎么开药方,怎么对症下药。
其实他也不想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他能开出药方还是找不到药来着。
陈雨橪心下一片茫然,只觉着丢了件很重要的东西,他得把它找回来。
恍惚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将女孩从地上扶起坐正。
左右手食指双管齐下,闪电般击出。
刚好点落在萧若楠后颈处风池,风府两处大穴之上。他兀自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还好平时抽空看了看人体经脉果体图,不想现在派上了用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书到用时方恨少。
风池、风府两处大穴齐按,甚至连中风昏厥之人皆可醒转。
陈雨橪不敢过于用力,只是小心翼翼地从指间渗透些许真气传入若楠体内。
稍许,萧若楠轻轻咳了几声,嘴里吐出一些水来。
她的双目慢慢睁开,然后看到了男孩一张略带焦急的脸庞。
她心里头升起一股暖意,许多时候,感动总是在不经意间的。
假使你经过长长的睡眠,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总应该会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罢。
即便你们之前不是十分熟悉。
但是有此温暖回忆,已然足够回忆一生一世。
萧若楠虽然渐渐醒转,脸色依旧苍白。
她伸出手想去抚摸男孩的脸庞,手指却不争气地在男孩面前无力的垂下。
陈雨橪对她动情地一笑,理了理她的头发道:“我背你去那边烤烤火。”
萧若楠轻声嗯了下。
帐篷外数九寒天,她的面上却是一阵阵发烫。
几朵红云若隐若现,煞是好看。
陈雨橪看得痴了,脱口而出道:“阿楠,你长得真美。”
说完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别过脸去,不敢在看女孩。
萧若楠耐不住掩面吃吃笑了两声,轻答说:“可是真心的?”
“当然。”陈雨橪不假思索。
“那可再依得我件事?”萧若楠一脸认真问。
“别说一件了,三百件也依得。”陈雨橪回答地十分干脆。
“不用,一件就够了。”萧若楠从衣服口袋掏出左手,温柔地握住他的臂膀,柔声问:“可能一直这样陪着我。”
陈雨橪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男女之事,十三岁那年初尝禁果,他便已了然于胸,自诩情场高手,分分钟阅女无数。
然而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唯有常常出入欢场的人。方才会更渴望爱情,从某种意义上说,爱情和那事是两码事。
同素不相识的女孩上床,睡得再多亦是徒劳。
只落得自我生厌,庸俗不堪。
欢场之上,人与人的关系变得简单。她们需要你的钱,你需要她们的身体,便如同去菜馆让老板来一碗炒粉干,然后你吃完付钱一样简单。
而当那事来的太容易之际,人们只会有一种需要了--需要困难,是以拼命追逐高高在上的爱情,最后遍体鳞伤。
陈雨橪虽然一直说这天底下的女人啊,关上灯来都一个样。
好似全天下的女人他都已尝试过一番。
但是他,其实从未拥有过爱情。
“恩,永远。”陈雨橪答道。
话毕拿起睡袋棉被小跑过去,细心铺起床铺来。
萧若楠笑吟吟地望着他忙上忙下,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感油然而生,多想就这样一生一世来着。
我只是个普通女孩,本想着大学毕业后随便找份工作,随便赚点钱,然后和不美也不丑的男人结婚。
每天上班下班,最好比他早点下班,这样我就能做好饭菜等他回家,有空我就上上网,织织十字绣,和邻居大妈磕着瓜子瞎侃。
最好生两个小孩,第一个是女孩,第二个是男孩。等女儿结婚,儿子也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就从工作退休……之后,每天过着遛狗或者遛猫的悠闲生活……然后比自己的老公还早点老死……我就是想过这种生活。
两人围着篝火相互依偎着取暖。
陈雨橪时不时拿跟棍子抖抖帐篷上越积越厚的白雪。萧若楠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
这一个夜晚,他们甚至忘记了饥饿,还有寒冷。
明天的太阳终将会升起,雾霭总该会消散,阴霾终究会散去。
唯有那一刻,已经成了永恒,即便只是在他们心底。
然而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即可,何必同别人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