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夜贵为王爷,为皇上重用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可景殇居然也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眼巴巴等到了中午,也未见他老人家的身影,大概是冬日似有似无,隐约朦胧的日光令人极其不爽,我开始有点莫名的急躁。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侍女新砌好的茶我已经喝了大半,肚子渐渐的圆了起来,与彩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却有侍女来禀报,说是,门外有一位姑娘找我。
据描述,这位姑娘很美丽。
的确,她的确有一张绝世容颜。
我站在门口,望着面前一袭白衣如银,长发披肩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回到了梦意醉,而她…还是那位为我缝制衣裙的好姐姐。
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重现,她的笑容,她的温和细心,以及…她决然,不舍,无奈的说出再见…
是的,再见。
再见,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或许我早该想到,她与景殇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吧。
纵使我不知其中缘由。
而我那日的默许,无疑便是选择了景殇。
女子缓缓扬唇,勾起了一个漂亮妩媚的笑,“安安,好久不见。”
此时此刻,我们两人之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再也无法逾越。
我也笑了,“是啊,好久不见。”顿了顿,我又道,“玉姐姐,不,或许我该叫你别的了?月姐姐么?”
虽然我不能确定颖怜是谁,但我可以确定,那日我听到的,一定是月儿。一直都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她微微一愣,眼睛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但很快恢复如常,她轻柔的理了理耳边的鬓发,声音轻如羽毛,略带着调侃,“你该叫我,君挽月,算起来,我还是此国的长公主呢…”
原来是…长公主。
皇上的姐妹。
又一个皇亲国戚呵!
我苦笑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即便如此,那你为何要来骗我?甚至要杀我?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姐妹看待,你对我,真的半分感情都没有?”
有句话叫做,人心都是肉长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取我性命,甚至不顾及十几年的姐妹之情,原来她是一直不曾用心待过我的么?
闻言,君挽月显然有些激动,却竭力保持平静,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扬高了声音,“怎会没有?我是真的不想害你的!是你!是你自己选择了景殇!”她的眼泪流出,划过雪白的容颜,流至苍白到没有一滴血色的嘴唇,最终,滴落到雪地上破碎的不见踪影。
“安小,我虽然身份使然,可我确是有感情的,你以为我没有把你当做妹妹来看待么?有多少次,他想杀你,都被我阻止…”
面对她有些疯狂的语无伦次,我立在原地,淡淡的问,“他是谁。”
“君挽枫。”
我笑了,“翩翩浊世佳公子颖怜?”
君挽枫,紫御国传言早逝的江东王,跟皇帝是同父异母亲兄弟,身份高于作为世子的昭王云昭夜,只可惜天意弄人,让这王爷早早的死了。这些信息也是我近期在王府才知道的。
真的死了?只怕未必。
看我并不为之动容,君挽月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抬袖擦干眼泪,只剩一脸漠然,“你很聪明,原来,你并不傻。”
是啊,我怎么可能真傻呢?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在智慧上原本就该更胜一筹,以往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骗自己,我曾有好几次说服自己,用各种理由搪塞自己,直到…我自己都不会再相信。
有几分狡黠的,君挽月忽然笑着开口,“你知道,你的景殇公子是谁么?”
我的心猛地一颤,脸上却尽量保持平静,尽管答案已经呼之吁出,但我还是…傅云潇,你莫不是还要自欺欺人?
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软弱。
第一次,我的心真正的惶恐了。
我颤抖着,听到君挽月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
是,君上。
君上。
那紫御国的王,万人之上。
他叫,君楚潇。
我压低了声音,为的是不让她听出我剧烈的挣扎和痛苦,“那又如何?”
然后,君挽月便告诉了我一个故事。
君挽月幼时本是紫御国的五公主,封号清远,一母同胞的兄长君挽枫自幼被封为太子,享尽荣华富贵,万千宠爱,子凭母贵,君御殇的母亲是个冷宫妃子,君御殇自然也不受宠,虽是个皇子,却连太监的生活都及不上。
听至此,心里忽的生出一股无名火,我咬了咬唇。
她看了看我几乎血色褪尽的脸,似乎是很得意,接着说道,“父王很宠我,即便是去围场,也会带着我。”
“哥哥每一次都是狩猎最多的人,而那最不中用的,却是你的景殇。”
“我觉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很幸福,每日见到娘亲与父王恩爱,我真的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我却在心底笑了起来,片刻的温暖,总会让人误以为是一辈子的幸福,其实不然,那幸福,太短暂,太短暂了,短暂到,你根本抓不住。
君挽月忽然顿下了,美眸渐渐被痛苦哀伤所席卷,水光愈来愈多,盈盈的打着旋儿,化作眼泪溢出。
接下来的剧情无非也是这样的,紫御国王突生疾病驾崩,年仅三十八,君挽月之母受不了打击,便追随而去。君挽枫便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皇位,兄妹俩认定君楚潇弑父,尽管朝中大臣再三阻拦,却依然令人捉拿其问罪,不曾想,君楚潇早已不在宫中。
难怪,十五年前我见到的他,那么狼狈…
我握拳,努力压抑着隐忍的火气,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你们凭什么便认定是景殇做的?”
君挽月瞪着我,本来平淡哽咽的声音一下子尖锐的可怕,我被吓得本能的后退了两步,“你懂什么?父王身体一向健康,怎会不明不白的生了病?你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看到那样可怕的君楚潇,他从父王的寝宫走出来,那样,那样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
尽管心中早已掀起巨海浪涛,面无却依旧波澜不惊,双手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其实君挽月的这个故事我并不陌生,前世看过的类似的小说数不胜数,讲述了一个男子为谋权篡位而大义灭亲,冷酷无情,可我不信,那个肯为我绾青丝的温润男子,是怎么样也不会联系到冷酷无情啊!
“不信是么?”君挽月冷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真的认为他喜欢你么?他其实一直都在利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