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拉着面色铁青的止墨宽大的褐色袖子走进婉琴阁,美人儿依旧躺在床上浅睡,身子上盖了一床薄薄的素色绣花被子,长卷的睫毛如蝶翼般盖住了眼帘,面色因发烧白里透红,淡淡的,我微微弯下腰,软声道,“姐姐,止墨哥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榻上的美人儿立刻睁开美目,看入一双褐色的眼睛,眸子里有隐隐水雾,她流转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情绪,玉婉琴轻咳了一下,随后勉强笑道,“止……公子?”
止墨却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侧转着身子冷着脸应了一声。
玉婉琴不以为意,仍是弯着眼眸轻笑,如春日盛开娇艳的花朵。
当电灯泡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我便带上门悄悄退了出去。
傍晚在回去的时候,止墨走了,玉婉琴已经起床,着了一件白色的单裙,外面只披了淡紫色的衣物,青丝未束,沉鱼落雁,纤手执笔,神情专注。我十分好奇,便凑上前去,问,“姐姐,你的病才刚刚好,怎么不好好歇息?写什么呢?”玉婉琴并未看到我,乍一听声音,愣是惊了一下,来不及将纸藏好,便已被贼贼的我抢去,于是玉婉琴双颊红的赛斜阳。
宣纸上,是一个神情冰冷英俊的美男子,我一眼便认出是止墨。画上水墨弥染,一笔一划,细腻认真,神韵风情,如出一辙。我的内心倍感震动,玉婉琴认真到……就连……下颚上一点小小的瑕疵都没有放过。
我记得她曾经对我说过,止公子的眉毛长长地,带了几分坚毅,眼睛略微狭长,眼角轻挑,眉宇间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他的唇薄薄的,止公子看似冷漠坚毅,实则内心炽热,最是多情。
潇潇暮雨画君思,淡淡笔墨诉离殇,当日,我还在心中笑她花痴。
感慨万千,我放下宣纸,看向玉婉琴,她的脸红如樱桃,苍白的脸色早已不复存在,我默叹,果然止墨是最好的救心丸,还魂丹,然后左哄右哄将玉婉琴扶上了床,让她半靠在床榻边,发烧期间,人的身体是非常虚弱的,不易长久劳动,又从刚刚带回来的竹篮里拎出一个瓷罐,舀了一碗燕窝汤,小心翼翼的吹凉以后递给她。
玉婉琴浅浅的笑开,轻轻地接过,“真是辛苦安安了。”
我嘿嘿一笑,豪爽道。“小事一桩,更何况你是我姐姐呢。”
…
………
“止公子又去了?”阿伊问道。
我无精打采的卧倒在阿伊的床榻上,懒懒的“嗯”了一声,其实止墨是再一次被我连拖带拽取得。夕阳的血红,最会使人沉睡。阿伊也不例外,淑女的打了个哈欠,然后看了看我,凑上前来,样子略显神秘。我看她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极为不爽,便斜睨他一眼,“有话快说!”
四个字,铿锵有力。
十足的恶霸相,导致阿伊一脸委屈,仿佛我打了她二十大板似的,我正要展开无敌狮吼功时,阿伊终于细若蚊蝇的开口了,“景,景殇公子来了……”
心里猛地震动了一下,如此简短的一句话,却在我脑子里掀起了波涛巨浪,伴随着欣喜,又夹杂着失落,我强行维持表面上的镇定,“那又如何?”见我淡定自若,阿伊却是惊讶不已,我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以让她这副表情,“你,你不想说点什么?”
我更是一头雾水,“说什么?”
阿伊小生怕怕,半天才嘟囔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他们,他们都说你……都说你……喜欢上景殇公子了……”
如雷击顶。
若是平常,一定会把阿伊揍得落花流水,可是此时我却完全僵住,喜欢?那种如秋波荡漾,又似落雪飞芒的感觉,是喜欢么?眼前朦胧的浮现出景殇那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心中怅然若失。
后来阿伊被我忧国忧民的样子吓到,一直关切的问我是不是大脑受了刺激,我白了她一眼,又冷哼了一声,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我估计今天阿伊会被我吓得不轻。一个天生活泼开朗加暴力的人,何曾忧伤过?
天边最后的一抹红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夜来了。
听说景殇在紫玲珑的闺房,心情跌落低谷,只因为阿伊的这么一句话,我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透了,景殇在哪里是他的自由,与我又有何干?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我还是决定去看看。
问了荣洛紫玲珑的闺房坐标,我随风潜入夜,房内传出悠悠丝竹之乐,似小桥流水之婉约,我悄悄将拉开一条狭窄的门缝,青丝如瀑,白衣胜雪,淡雅如波,桃花眼深邃朦胧,白衣公子浑身透着一股庸懒的气息,靠在一张软椅上,坐在他对面纤指抚琴的女子灵动娇美,面颊绯红,唇边洋溢着清淡的笑容。
远远一望,简直就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我不由得咬牙切齿,头上冒烟三丈高,一颗心恨不得跳出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何神经兮兮的气成这样,只能强行克制住破门而入的冲动,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寻花问柳,风流倜傥,本就是美男的转行。
正在气头上的我,早就忘记了景殇是个武林高手的事实,来不及想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伴随着“噼啪”一声响,门就毫无预兆的打开,而我,暴露无疑。紫玲珑也受了惊,乐声戛然而止,随即抬头,她惊讶道,“安姑娘?”
我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再没有看她,只是一径看向景殇,他也在看着我,依旧是那般美若谪仙,依旧是那般似梦似幻,只是如今他的眼神,太复杂,朦胧到,我看不清楚。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了,什么是爱。
红绸舞,忆相逢,何苦梦中情殇爱一场。
细雨飘,清风摇,凭借痴心般情长。
梦,永远也无法成为现实。
转身,我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