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死鬼!老娘给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你的猴崽子,你却在这与狐狸精偷—情!”
相同的场景在梦意醉第N次上演,我将双臂搭在楼梯扶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一个体胖如牛的妇女呲牙咧嘴,面露狠光,猛扯着一个可怜的文弱小生,文弱小生一脸怕怕,双手抱头,嘴里呼救连连,脑子不由自主的又飞到十五年前,忍住青筋的暴跳,我觉得既可笑又可恨,而那个所谓的“狐狸精”早已不知去向,偌大的青楼里,无一人出声,女子抿嘴偷笑,有袅袅的窃笑声传出。
战况激烈,猛女vs弱男。
双方争吵不休,几乎已经动手,只听“啪”的一声,那男子将手掌甩向了那胖女人,胖女人面部的肌肉猛烈的抖动了两下,浮现出了清晰的五指红印,随即安静了。
整个青楼安静了。
“你打我?!”胖女人不敢置信的瞪他,扭曲着面孔,眼里流出泪来,“你居然敢打老娘?!”男子也呆住了,缓缓低下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竟然就鬼使神差的下了手。
如果有一天,心不再,身体便会不由自主。
胖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身体因为太肥的缘故再次抖动了一下,看起来滑稽可笑,但我却清楚都看见,那一瞬间,女人眼神里的绝望,和死寂……
是死寂……绝望的呢……
我不难想象出两人初次恋爱时的浪漫唯美,这个无情风流的男子定是含情脉脉的拉着女子的手,许下海誓山盟,永生不变的诺言,女子也芳心暗许,满面是娇羞幸福。而娇羞幸福已尽数变成如今的绝望死寂了……
胖女人的哭声、埋怨声、怒骂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男子急忙俯下身去连哄带骗,之所以骗,只是心已不再,大概是怕坏了生意的原因,殷妈妈终于出场了。手执团扇,胭脂水粉,水桶腰轻扭,殷妈妈谄媚道,“哟,二位若有什么私人恩怨,尽可回家说去,千万不要坏我生意啊!”声音带了几丝不加掩饰的讽刺。
我想了想,终是没有凑热闹,尤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次和安文弱的战况再加上离经叛道已经让我坏事传千里,于是转身回了房,不知道后来是以怎样的结局收场,但我的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我并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只想平平淡淡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不贪心。
一点都不。
月华如银。
半夜睡梦正酣,不知哪里传来女子的尖叫声,我猛然惊醒,脑中第一闪过的念头就是:采花贼!该不是玉婉琴有什么事?难道上次那个张东洋……忙将自己套了个严实,然后摸来一直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棍棒,急奔了出去。
推开玉婉琴的门,屋内有淡淡的月光静憩,没有人影,被褥是整齐的,显然玉婉琴尚未休息,整个青楼里一时间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皆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面面相觑。我沉静下来,仔细的想了想声音的来源,那似乎是……厕所!
采花贼在厕所采花?
有点不可思议。
我首当其冲的跑了下去,其他人好奇心作祟,也小心翼翼的跟了上来,我顿有种大当家的感觉,远远地,一阵厕所的恶臭就飘了过来,我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臭味中漂浮了淡淡的血腥。
走到拐角处,我握紧拳头,回头看了美人们一眼,肃穆的点了点头,美人们冲我僵硬的笑笑,给我打气。
然后……我迅速转身,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地上一片暗红,血流成河,而那片血泊里,赫然躺是一个女子!那女子软软的躺在地上,已然气息全无,娇艳的鲜血覆盖了她娇好的面容,看不清她的样子,我的大脑暂时性的短路,只觉得腿脚酸麻,棍棒也颓然落地。
杀人了?采花贼采完花便杀人么?这是什么逻辑?
“啊……!”身后接连传出美人们的惊叫声。
殷妈妈也惨白了脸,瞪着圆目呆愣的看向地上的女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扑通一声,竟是一头栽倒在地。有些胆子稍大的美人立刻上前去扶她。
不包括我。
“安安!安安!”人群嘈杂之中传出一阵极轻极细的声音,宛如天籁水转,我被换回了神,木然的回头看向玉婉琴。
玉婉琴的发丝略微散乱,玉面煞白,毫无血色,提着裙摆跑向我,在看到地上那具尸体时,她亦不出所料的尖叫一声,然后迅速以手掩面,“安安,怎么会……”
夜晚的风冰冷如刀,我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毕竟是自我穿越以来,第一次经历过漫天血光,感觉如坠梦中,怎么会……这个曾经明眸善睐的女子,怎么就死了呢……是怎么死的?
我在梦意醉待得时间已经不短了,所有的美人儿我大多都已面见过,长的皆是貌美无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如今气息全无的女子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具曼妙冰冷的身体,我全然分辨不出,她究竟是是谁了。
究竟是谁呢?我不敢深究。
也不想深究。
后来我听说这个女子名曰思燕,是一位茗阳郡家喻户晓的艳妓,生前曾经给皇亲国戚献过舞曲,梦意醉里的美人儿们梨花带雨的请人将思燕下葬,殷妈妈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里的一棵金灿灿的摇钱树如烟消逝…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夕阳如血。
玉婉琴又生病了。
我代她向殷妈妈请了假,纵使殷妈妈千般不愿,但总不能失掉一个思燕,又没了一个玉婉琴,便紧张关怀的派了丫头送了一些名贵的药品和膳食。
玉容苍白,青丝铺散,全无往日的娇美活泼,此时床上的女子柔弱如水,双目微闭,又似一缕轻烟,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其吹走。当真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我见犹怜,便从瓷罐里舀出一点八宝粥,坐到床边,轻唤,“姐姐,起来喝点粥吧。”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玉婉琴都躺了一天了。
玉婉琴没有睁眼,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
我又试着叫了几声,但她始终视我如空气,我无法,只好放下瓷碗,出门去找止墨。我坚信,止墨是可以医治玉婉琴一切的灵丹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