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下午接孩子出来,冷雪尘竟然在幼儿园门口等她。
她有些惊讶,可他却笑得一脸认真。
他说,“我等了你很久。”
张凝突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这个‘很久’指的是今天呢还是过去的四年,嗯,应该就是今天了,毕竟他已经不认识她了。
“请问,是有什么事情么?”
“是,有事。”
张念雪从来都是个活泼的孩子,看见冷雪尘,笑眯眯的问张凝道:“妈妈,妈妈,这个叔叔也是来接我的吗?他是妈妈的朋友吗?唔,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呢?”
张凝不知道如何回答,雪尘已经蹲在张念雪面前,笑着说道,“是啊,我也是来接你的,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唔,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张念雪眨了眨眼睛,抬头问妈妈,“妈妈,多多指教是什么意思?”
张凝忍不住就笑开了。
某小朋友不高兴了,“别笑,妈妈为什么要笑?”
雪尘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妈妈笑呢是因为她高兴啊,不是笑话你的意思哦。”
然后,某小朋友也笑了起来。
张凝一只手拉着张念雪,一只手抱着她的小外套,走出一段路,在路边找到了她的座驾,又回头看了一眼雪尘,这个人都跟了她一路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这是什么情况?
她犹豫着问道,“那个,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么?我要回家了,要不……”改天再聊?
“好,我和你们回家说。”
“欧耶,太好了,叔叔,你是要去我们家吗?”
他很自然的和孩子挤进了后座,他长脚长手的,这个车的空间本来就小,他一进去就显得更加拥挤了。
张念雪一刻钟都停不下来,“叔叔,你去了我们家以后要做什么?”
“你们回家都做什么?”
“我回家玩玩具啊,然后刷牙,然后睡觉,然后上幼儿园。”
雪尘裂开嘴,“那我和你一样吧。”
张凝踩着离合器的脚抖了一抖,车熄火了。
“妈妈,妈妈,发生什么事啦?”
雪尘答道,“你妈妈看见我比较紧张。”
张凝的脚又抖了一下,看了一眼车后镜,和某人的眼睛相遇,怎么感觉有些奇怪呢?
张念雪撇了撇嘴,“妈妈你太差劲了,我都不会紧张啊。”
今天出来太早,张凝还来不及发货,只能把车开回家,包了货又转去快递站。
雪尘跟着进了屋,一室二厅的格局,沙发有些乱,地板却是干净的,靠里面的一个客厅,用屏风隔开,雪尘瞟了一眼,里面是三个高高的货架,和一张铺开的沙发床。
他扬起一抹笑,很随意的坐进了沙发一角。
张念雪抱了一大堆玩具出来,放在雪尘旁边,很热情的邀请雪尘和她一起玩玩具。
张凝匆忙给雪尘倒了一杯水,就开始安排张念雪,“念雪,你和叔叔玩一下,妈妈得赶紧去包货了,不然快递要走了。”
雪尘抬眼,又是那种熟悉的神情,“需要我帮你吗?”
张凝很自然的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很快就好了。”
今天单子有点少,张凝速度也很快,半个小时不到,已经从屏风后面拖了一个袋子出来。
“念雪,不要玩了,跟妈妈去发货。”她抬眼,看见冷雪尘,又抱歉的对他说道,“不好意思,我要先去发货,然后……”
“你去吧,我带孩子在家等你。”
“额……”张凝揪了一下衣服下摆,不是不放心他,只是,以他的角度,帮忙带孩子这件事会不会有点突兀?
雪尘很自然的点头,“快点去吧。”
张念雪也和她摆了摆手,“妈妈快去吧,我们在家里等你哦。”
张凝怀着一种矛盾的心情去发货,路上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发完货又给聂小茹打了一个电话。
张念雪两岁那年,离开那么久,张凝第一次和聂小茹通了一个电话,然后很顺利的从她口中听到雪尘的很多消息,比如宋氏破产了,比如她刚走那天雪尘被车撞了,比如莫小夕的儿子不是雪尘的,比如被她只留了一封书信抛弃的老娘和莫银初在一起了,比如……。
她问,“雪尘是不是想起我了?”
“真的?”
“我问你呢,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那我怎么知道,这几年他经常驻外地,在K市见他一面都难。话说……”
那就是不知道了。
聂小茹说的对,她老娘和亲爹都能在一起,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只是,坐在他家客厅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真的好纠结,和生张念雪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张凝怀着一份忐忑的心情回到家,家里两位却玩得很淡定。
这么多年,张凝的生活很简单,开店,带孩子。交际圈也就那么几个人,厂里面的员工,快递员,还有雷若萧一家,现在多了一项工作,就是接送孩子。
回家又是做晚饭的时间,张凝来不及和雪尘多说不句话,又跑去厨房,没有问他吃或不吃,自觉多淘了一点米,再多炒了一盘小菜。
张凝听着客厅里断断续续传来的笑声,突然觉得能看到这样的画面,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吧。
张念雪问雪尘,“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冷雪尘。”
“冷雪尘,雪,张念雪,也是雪。”
“对,宝贝很厉害哦。”
“那叔叔,你知道爸爸是什么吗?”
“……”
晚上八点,张念雪很乖巧的自己睡觉去了,张凝终于有时间和冷雪尘坐在沙发上。
她说,“抱歉啊,我带着孩子,然后又做了一点小事情,把你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好了,她睡觉了,你有什么事情,我们说说?”
雪尘一双眼睛只盯着她,她变了,做出来的饭很好吃,做事情很干练,处事很成熟,孩子也养的非常好。
可是,这些都不是他的功劳。
时间有些久,她自己走这段路的时间,有些久了。
雪尘扯了扯嘴角,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是如何忘记她的,他又是如何想起她的,这所有的一切,在和她处了半天以后,都变得不再重要。
但是,他是个有原则的人,被她偷走的东西,不能就这么算了的。
于是,认真专注在听他开口的张凝被扑倒了。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可是对待她的手段却是娴熟的。
张凝有些生气,推开他的时候,还想着给他一巴掌。
他似乎未卜先知,拉着她的手,笑得甚是灿烂,舔了舔刚才和她触碰过的嘴唇,说道,“凝儿,分开这么多年,现在还要装作不认识么?”
“你……你……”
“你什么你?我这么想你,你却把我当成陌生人,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不是,你不是……”
“不是,凝儿,我们换一间稍大一点的房子好不好?”
“不是……”这个跳跃会不会有点大?怎么那么像张念雪,为何还学她说话,可恶至极!
“孩子的名字是你取的?”又跑线?
“嗯。”
“好吧,看在孩子名字的面子上,我不惩罚你了,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是不是?”
“啊,不是……等等,孩子……不是,那个我还没有洗澡。”
“没事,做完再洗。”他轻轻松松就把她抱到小客厅的沙发床上。
张凝被弄得一塌糊涂,空窗这么多年,以为对这件事情很淡然,基本算是可有可无的吧,可谁知,汹涌的河水一旦开闸,杀伤力是无穷无尽的,她有点不认识自己了,也必须重新认识这个男人。
小客厅里的沙发床有点响,张凝刚开始没法专注,总感觉怕吵醒孩子,到最后,已经变得昏昏沉沉。
可嘴里还是要念,“雪尘,你是什么时候记起我的?今天我戴着口罩,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某人手上不停,微微抬起头,含糊不清道,“还有力气么?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张凝推脱不掉,询问的声音渐渐被淹没,不久,客厅里又传来沙发床有节凑的铿锵声。
张凝的生物钟很准,每天晚上九点入睡,六点半起床,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可养成的习惯一直没有改。
这天早上她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多,这是她几年以来的第一次懒床,似乎还睡得很沉,这身上干干爽爽的样子,貌似已经洗过澡?
张凝扶额,脸部渐渐发烫。
可一回头,大床上除了孩子的一卷被子,什么都没有,客厅里面更是空荡荡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床头桌上放着一张纸,用一个盒子压着。
“孩子我送幼儿园了,早点在厨房,盒子收好,留作纪念。注:晚上我会回家吃饭。”
张凝越看越气愤,昨天晚上要进去的时候,她问他要这个东西,他说带是带来了,可是里面的东西被他扔垃圾桶了。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她当时迷迷糊糊,根本抵抗不了他,也来不及思量他话里的意思。
现在想想,这人是早有预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