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现在只有钱潮知道什么叫回家,阳光特别灿烂(全世界就一个太阳),看到树上的小鸟都特别亲切(其实他走的时候,那只鸟还没出生),庄稼成熟时散发出的香味,把钱潮熏得晕乎乎的,见谁都打招呼,见谁都发烟(刚下火车时,在县上买的)。钱潮来的虽然略显仓促些,并没有妨碍他临来时,理了个头,拣自己最中意的衣服穿在身上,所以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也就特爱在村子里多晃一会。
妈妈可不乐意了,唠唠叨叨起来:“来到家还不换衣服,在家穿的衣服多着呢!看你把这身好衣服穿坏了,回到城里咋办,买烟就买‘渡江’(两块五一包)就行了,买什么红‘黄山’(十块钱一包)啊!来家才多会儿,几包就没了。有那钱买点吃的也行啊!
钱潮其实也买了很多吃的,还买了一瓶茅台酒,爸爸爱喝酒,却从来没喝过茅台,对它特别神往,钱潮从小就打算好了,长大挣了钱了,先给爸爸买瓶茅台,今天这个心愿总算了结,又觉得身上轻松不少。钱潮给妈妈买了顶帽子,天冷妈妈爱头疼,带上帽子保护着好一些,原来那顶已经很旧了,该换了。只是钱潮兜里的钱也不多,否则他还会给二老买身衣服,这个愿望只有等下次回家再说了。
等晚饭吃过,钱潮从包里拿出些饼干、水果,用一个塑料袋拎着,到村西头张爷爷家去了。其实包括钱潮在内,并没有人喊过张爷爷,全村人不论多大年纪的都喊他张老头。
张老头见了钱潮分外高兴,急忙搬板凳、倒水。抖动着半尺长的白胡子呵呵的笑,嘴里不住的说道:“潮子,你来了啊!想不到,想不到。”
“我来看看老家伙死了没有啊!”钱潮也笑着说道。
“早着呢,阎王爷说了,这阎王殿呀!不缺人。呵呵!”张老头依旧乐呵呵的。
“吃饭了吗,是不是还没吃啊?”钱潮左右看了看。
“没有啊!”张老头指了指那边堂屋,那里是儿子、儿媳住的,张老头住的是偏房,“等会就该送来了,忘了送来也说不定啊!”
“我带来了,”钱潮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吃吧!还有几样是你从没吃过的呢!”
张老头也不客气,打开袋子,拿出饼干就着茶水吃了起来。张老头现在有多大年纪了,可能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了,只知道他以前教过私塾,后来就在小学里做民办教师,村里大部分的人挨过他的打。后来年纪大了,教不动了,就在小学门口给小学生修钢笔,修一次一毛、两毛不等有时还可能白修,一分钱也拿不到。
张老头的儿子也不小了,也算个小老头了,自顾不暇,所以张老头也就饥一顿,饱一顿的,儿媳妇也是看他哪眼看哪眼够。一次给张老头下面条不放盐,看着他吃完问他:“爹,咋样,这面下的好不好吃?”
“嗯!正好,正好。”张老头边点头边咂嘴,表示这面确实好吃。下次再下面条,儿媳妇干脆抓了一把盐放进去,又问:“爹,咋样,这面下的好不好吃?”张老头照单全收,还是那句话:“嗯!正好,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