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乾心宫】的正门,就隐约感觉到整个寝宫由四面八方袭来的寒意,院子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柳眉也自言自语道:“人都跑哪去了?这会改传膳了吧。”
进了内殿,黑压压的跪着一群人,不难看出各个瑟瑟发抖,都是缘于座上的那个人。
柳眉赶紧跪下行礼,溪风知道他为何生气,可没想到他这次竟会如此勃然大怒,把一众婢女奴才都罚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早上就出去了一趟,为何这么晚了还出去?你去见谁?”
他已按捺不住的站起来,骤然发出的怒意,更是给这屋子里添了死寂。
“没见谁,出去走走。”
她答的随意,听起来不难觉察有些负气,可底下跪着的人却吓的半死,甚至都传出了呜咽的低鸣。
“全都下去,侍女罚跪一夜,其他奴才,各领二十板子。”
安公公领着一众下去受罚去了,溪风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若有气,罚我便是,跟他们无关。”
夫袭冷哼一声,“你也躲不掉,明日起,没我的准许,你不准出这大门。”
他居然又用禁锢这一招,最近一段日子,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若还要被关在这里,那可真是鸟儿关进了笼子里,自己还不被憋死么?“你要关我多久?还是打算让我一辈子都像个木偶,乖乖的在这里等着你来?只怕你厌倦了千万佳丽想起我时,我早已成了这乾心宫的一具干尸了!”
她的一句‘干尸’,着实惹怒了夫袭,他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像个被禁足的孩子,气的火冒三丈,然后使些小性子而已,可万万没想到今日她的嘴里竟会说出这些诅咒自己的话,夫袭铁青着脸,三步跨到她面前,她却更加大胆的怒视着他,仿佛他是无恶不作的恶人一般。
几日不见,她怎么变化这么大?
“你是仗着我的宠爱,还是有人给你撑腰了?我看那些下人罚的太轻了。”
溪风也学他冷笑,轻声说道,“皇上要罚谁,我又能改变得了吗?若是觉得罚轻了不解气,皇上自可以把我也拉出去,打上几十板子!”
“你以为我不敢?还是不舍?”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知道,谁会先认输,溪风心里想着,若他真的要打自己,她也绝不会求饶的。
夫袭的脸上突然浮现似有若无的笑,凑近她的脸庞戏谑道:“你还在气我那晚没来?你该知道那晚大皇子——”
“我不知道!再说,皇上御妻无数,宿在哪一宫,更是与我无关。”溪风本就恨极了自己的醋意,被他说中,更是气恼,一时慌神,抛出违心的话,谁料出口后,心里便后悔了。
果然,他的笑瞬间被寒意替代,“与你无关?”
盯了一会,他又忽然说道:“你想起了以前的事?”最近她不似刚来那会天真随性,尤其是这几日,眸中忧思,说话也措辞熟稔,看他的眼神也不像之前那样了。
溪风神色郑重,他在害怕自己恢复记忆吗?
溪风凝神注视着他,观察他脸上的变化,“是的。我全部记得了。”
先是惊讶,然后便是夹杂着难以看清的神色,甚至感觉到他还有着失望的痕迹,他似乎是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了。
溪风看着他忽然沉重的背影心也沉到了谷底。
“什么时候的事?那晚他告诉你的吗?”依然背着她,声音低沉,却如一记惊雷打在溪风心上。
“你知道那晚我见过——”
“呵呵,他那日自称旧伤未好,不肯去庆功宴,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去见你。果然你没见到他便没有心思留在席上了,但是我确实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背着我私会!”
他竟然知道?难怪那晚他突然在寝宫出现,还阴晴不定的扔了手串。
“风儿,你还是决定要离开我吗?为什么,在你眼里,我永远不如玉青城?!”
她现在终于可以确定,她以前爱的人是白叔叔了,难怪第一次见到白叔叔,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与亲切。“果然、、、果然你是个大恶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原来我的心里,一直爱的是他,不是你!”
忽然想起那日城楼的离别,白叔叔眼中的深情与不舍,还有以往每一次与白叔叔相处,他的眼里总是装满忧愁,原来他隐忍着如此大的委屈,可是为什么不告诉她?让她犯了一个天大的错呢?
她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更是把自己给了他!
她无法想象白叔叔每一次与她相处,心中是怎样的苦楚。
眼前的身影突然顿住,又猛的转身,他的眼里放着光芒,“对,你爱的是玉青城,可是我毫不介意,我会永远把你留在我身边,你永远都是我的!”
夫袭紧紧的抱住她,仿佛要把她揉碎在自己的怀里,他不愿意放手,只怕一松开,她便再次消失了,那半年的痛苦,他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再承受一次了。
“你放手!”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怎么可以再被他拥入怀中,奈何脚下无力,似踩在厚重的棉花堆上,双手更是无力,推了他几下便茫茫然的垂下,只趴在他怀中哭泣。
“我对不起白叔叔。。。。。。”
她痛苦的嘤嘤泣诉,却让夫袭一惊,他扶起她的肩头,喜道:“你叫他什么?刚才你在骗我,我真傻,竟然相信你,你怎么会忽然记得呢?”
他竟然笑!她已然知道了真相,记不记得又有何关系呢?夺人所爱,还以权势欺他,他竟然丝毫无愧疚之意么?溪风伤心之余,更加觉的眼前的人陌生的很。
等她的哭声变小,夫袭才放开她,却发现她的眼中透着冰冷,毫无感情。这样让他心颤的眼神,他是怎么也忘不了的,就像曾经的她,那时候,他以为她死了,午夜梦回,无不是在梦里看到她如此冷漠的眼神而惊醒。为什么?!原以为失而复得,他会重拾她的笑颜,他也暗暗许诺,给她幸福的一声,可为什么,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原点!
强留她在身边,终究还是得不到她的真爱吗?
“你好好歇着吧,我今晚还有政务。”夫袭甚至不敢看着她的眼睛,只能像个失败者,仓皇而逃。
腊月初八,腊八节。
柳叶备好香甜的腊八粥,溪风才想起今日是腊八节。今日下至婢女仆人们,都有御赐的腊八粥,所以人人脸上都精神奕奕。
已有五日未见夫袭了。这样也好,见面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柳眉忽然神色紧张的来报:“姑娘,皇后娘娘在寝殿门口,要见姑娘。可侍卫皇命在身。。。两下争执起来了。”
“是嘛,随我一起去看看。”
未到宫门,就看见那里早已围了起来,气氛紧张。
“木姑娘,皇后娘娘特意给各位主子们准备了腊八粥,并亲自赠送,那些识大体的主子们无不远迎,没想到竟在你这里吃了闭门羹,怎么,在这后廷,你才是这里的主人不成?”
发话的是那日请她过去看戏的赵嬷嬷,不似那日的谦卑,语气凌冽,自然是仗着身后的皇后。
溪风拨开侍卫,恭敬的行礼:“让皇后娘娘站在寒风里,实在是我的罪过。只是这些侍卫也是受了皇上的命令,还望皇后娘娘莫要怪罪。皇后亲自赠与腊八粥,小溪感激不尽,改日,我定当备好厚礼,答谢皇后盛情。柳眉,把东西收下。”
赵嬷嬷大惊,刚想发难,却被皇后制止住了,皇后浅浅笑道:“今日本宫遍及整个皇宫,只想给趁着节日之际,与大家叙叙情谊,虽说皇上有过旨意,他人不可进这寝殿,可今日也是事出有因,若被拦在这门口,只怕大家会议论妹妹恃宠而骄。”
议论我?只怕自己早成了这宫里的谈资了,倒不怕这一桩。只不过,皇后既然知道这里有禁令,为何还偏偏要入呢?又或者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