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宫来,这便是我在宫中最欢喜的日子了。只嫌内仆局杂事太多,抽不出好些空闲来陪着宋薛说诗品画。自小到大,便是对父母也未曾如此亲近过。
倘若可以如此度了这生,也是值得了。
只是,敏棠姑姑的脸色日渐难堪。日子一天天的过,我是与宋薛越来越近。自陆府回来后,宋画师端礼的紧,未对我有过丝毫怠慢。我从心里更是觉着,这风流画师实在难称宋薛,分明也是偏偏公子,只是痴迷丹青,却不想留下了这么个名声。
可是,终于,姑姑再难忍受,狠狠提醒着我,
“且不论那宋画师风流成性,单是你这身份,你们也万不可到一处去的。你是皇妃身份入宫,皇上即便是只看了你一眼,但凡受封,你这一辈子就只能等着做皇上的人。”
几句话,说我的心如刀绞,扯着手里的绢子说不出话来,却终于半羞半恼对姑姑说到,
“姑姑多虑了,不过是当做亲人。自然未曾动过儿女的心思。”
姑姑叹口气,“这样便最好不过。”
姑姑却不曾理会我,继续道,“内务俯今儿送来了几匹黄绸缎!你知这黄色的绸缎是留着做什么用的?”
我怏怏回答,“自然是给皇上做龙袍。”
姑姑点点头,“我留意了你作画的天份,想让你为皇上做身称心的龙袍。”
我听姑姑说如此,诧异的望向姑姑。
姑姑顿顿又道,
“让你这么做,不必疑惑。每年的龙袍都是内仆局做,每年的龙袍也都不可以做好,须得出几次毛病,反复修改几回。
皇上经常因龙袍的事情怪罪内仆局办事不利,可内仆局也只能回皇上说是龙袍难绣,所以才会频频出错。”
我晓得这其中道理,定是是姑姑确是有心给自己留着后路。
我如此想着,也听姑姑又道,
“你做的一手上乘的女红,又对品画懂的甚多。自然要比他人更好上手,只要能让皇上注意到你,就有机会。”
我听着姑姑最后的话,心里一阵压抑。用手捂住耳朵,拼命甩头,“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话罢,跑出了内仆局。姑姑唤了我两声,我也只当作没听见。
正要跑到内仆局的园子,却不想和来的宋薛撞个满怀。宋薛见我如此,也顿时也慌了手脚,忙的扔了手中的东西,手揽我的双肩,仔细的瞧着我问道,
“出了何事?”
本就是因他伤心,如此一问,更是让我痛哭不止。
宋薛见状,忙的不敢多问。只得让我哭,轻轻揽我入怀,我便借着他的肩甲哭了个痛快。
半晌,也哭累了,也够了。其实早已住了泪水,宋薛却还在轻轻拍着我的背,给以抚慰,让我心安。
我本事沉醉了,不曾想起。却听姑姑严厉训导,“你们这是做甚。”
我顿时吓住,忙推开宋薛。蔫蔫的走到姑姑身旁,姑姑很是气愤,本想打我。却是见我不躲,终是没下手。只吩咐着茹娟,“罚她跪一天,不许人给她送汤水。”
心中委屈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宋薛自然也看不下去,愤然与姑姑理论到,
“敏棠姑姑怕也是太过小心了,晴姑娘无非伤心,在下不过劝上几句,姑姑何苦难为她。”
敏棠姑姑轻笑一声,“早闻宋画师风流成性,甚懂怜香惜玉之情。只可惜,晴儿是我内仆局的人,我定不荣她做甚违犯规矩的事来。”
宋薛再要理论,却是被姑姑抢了先,“宋画师自然有处寻香,还是放过晴儿的好。晴儿原本是美人身份,还请大人好自为之。”
我听如此,脸色早已苍白。宋薛闻言,也是惊诧凝视于我。
低下头,唯有一滴泪,再无其他。宋薛听罢,安静凝望,却也是沉思。片刻后,终于一一拾起了路上的书画。恍惚着步子出了内仆局。
我本想上前挽留,却被姑姑钳住了一只手。看姑姑平定的神色,我明白,或许真的是命,我自然是不能和宋薛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