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像公子这般的人竟然也会来谢桥亭,宋玉还真是受宠若惊。”一位白衣女子款款坐在莲池旁,眉间一朵妖异的红莲,却衬得女子益发清冷。
“我是哪般的人?何德何能让宋姑娘受宠若惊。”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帘角传来,一位白衣公子斜卧在美人榻上,衣襟微微敞开,晶莹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一壶梅子酒上,微微嘲讽地笑道。
“公子是哪般的人,自己最清楚不过。”宋玉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莲池中的鲤鱼喂食,连眼皮儿也没掀,瞧也不瞧那一幅风流相的白衣公子。
陈佑嘉微微换了个姿势躺着:“宋玉姑娘钱也真是好赚,光跳跳舞唱唱曲儿便不用接客,也能锦衣玉食。”
宋玉微微挑唇一笑:“劳烦公子关心,时辰一到,宋玉该走了。”说罢便起身掀开珠帘,幽幽走出莲池厢房,留下一屋白莲香。
陈佑嘉轻轻一笑。是啊,他是何般人?陈国最不得宠的五皇子,整日流连烟花之地,每天喝得烂醉如泥。陈皇眼中的耻辱。
他知晓得很清楚。那宋玉,也是个瞧不起他的人罢了。
【正文】
在燕国商夏的府邸住了一个月后,我们又出发了。燕毓芝好像也不知所踪,燕玉对我恨之入骨,却没有做出伤害我的事,倒是自杀了好几次都未遂,觉得死也没劲了。
商夏和我走到陈国来,居然又没有去住客栈???而是住进了这闻名天下的陈国谢桥亭。开谢桥亭的是商夏的一个朋友,我们也就住进了这实质是烟花之地的华楼。
我看了看燕敏给我写的信,从我们离开没多久她就开始写信,还坚持每日一封,商夏笑道:“她是直接把日记寄给你了。看来也真黏你的很。”
“那是,我可是她的师父!”我得意地磨了磨牙。
“还是她的表嫂。”商夏补充道。
“这称呼听着怎么这么老?”我叹道,“辈分这个东西,不好惹。”
“怎么了?”商夏见我一副愁容,问道。
“从前我在浮云山上的时候,有人慕名而来求师傅收他为徒。你能想象我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为我奉茶恭恭敬敬地叫我师姐时我的心情吗?”我纠结地看着商夏。
商夏伸出手抚平我紧皱的眉头:“嗯,万马奔腾。”
我向商夏竖起一个大拇指:“太对了!”
我和商夏正要出门,见一个白衣女子从一个厢房出来,走过带来一阵白莲香。商夏的眼睛向厢房看去,一个白色人影斜斜躺在美人榻上。商夏微微一笑:“今晚有好戏看了。”
“啊?什么好戏?”我回过神来。
“你在干什么!”商夏挡住我看白衣女子的视线。
一股墨香袭来,我憋屈的看着商夏的领子,这就是身高优势,商夏往我跟前一战,我的视界就只有他;我往商夏跟前一站,毫不影响他的视线范围。
“你看到没有!刚刚那个姑娘好漂亮!”我急急地说。
“看来,我不仅要防着男人将你拐跑,还要担心一下周围的女人。”商夏叹道。
我:“???”
“我帮你看看有没有美女???”我辩解道。
“不用。我只看一个就够了。”商夏道,冰蓝色的眼眸直直盯着我,我慌乱将视线移开,又见那个白衣美人从楼上下来,清冷的眼眸微微扫过我们,连个眼角都没给我们。
商夏很不高兴:“喂???你要不要看女人都看得那么起劲!”
我:“???”
听说今晚谢桥亭有个花魁会,似乎是年年七月举办。谢桥亭的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也怪不得来这里的都是些文人雅士。那些人都彬彬有礼,见了我和商夏,也不奇怪,反而同我们高谈阔论起来。
我正坐在一张茶桌儿前,给自己斟着茶,身边的商夏和另一桌的一位青衫公子正谈论着些国事,我百无聊赖地喝了一杯又一杯茶,撑得肚子都圆了。
我眼角一瞟,又瞟见那位白衣美人,只是每次都看不真切她的容貌,但是她身上淡淡的白莲香和那清高的气质,却让我一直从心底觉得她是个美人。
“你在干什么?”商夏诧异地看着我手中茶壶不停地向杯中斟茶水,然后水溢出来溢满了整张桌子。
“额???没事,神游去了。”我摆了摆手,接过商夏递过来的手绢,手绢是淡淡的绿色竹叶边儿,还绣着个叶字。
“这不是我送你的那张么?”我拿着手绢,很是感动,“十一年的东西了你还留着。”
“你要是再敢看一个女人看得这般出神,当心我要惩罚你。”商夏在我耳边悄悄说道,我浑身一个激灵,打个哈哈:“没有没有,怎么可能???”说罢慌乱地用手绢擦掉了桌上的茶水,认真观看起争夺花魁的表演。
这是在莲池的画舫上,我自小怕水,上画舫时将商夏的袖子攥得生紧,商夏紧紧拉住我的手,我向后躲,最后是商夏把我拖上了画舫。我将手伸向桌角的白玉壶子,被商夏一扇子打在手上:“不许喝酒。”
我委屈道:“我又不知道那是酒???喝一点又怎么了,反正你在旁边嘛???”
商夏放下白玉扇子,拉起我的手吹了吹:“打疼没有?”
其实本来也不疼,小时候在浮云山上挨的打比这个疼好多,这个相比之下简直像在挠痒痒。(我也不是在证明我的皮有多厚???)可是我喜欢看商夏心疼我的样子,那样小心翼翼像呵护稀世珍宝似的。我便瘪了嘴,努力想挤出几滴泪装可怜,商夏伸出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子:“演技有待提高。”我失落地垮下表情。
商夏还是拉着我的手轻轻揉了揉:“看表演吧。”顿了一下:“看女人不要看出神了。”
我:“???”
“这位公子对夫人真好。”旁边那位青衫公子赞叹道,“真是羡煞小可。”
商夏微微点头:“不错???”
“什么不错?”我问道。
“他们唤你为我的夫人。这称呼不错。”商夏微微一笑,替我理了理额发。
我内心的小欣喜还没落脚,有一个小奴婢过来说谢桥亭的上官姑娘有请商夏去同饮一杯。我干脆将商夏的手箍得紧紧地,眼眸一闭,假装在睡觉,然后竖起耳朵听商夏的回答:“在下的夫人有些疲乏,不能过去陪上官姑娘,望其见谅。”商夏干脆揽过我,将我头按在怀里,手搭在我肩上。
小奴婢有些失落地回去复命了。
我轻轻地哼了一声。商夏这副好皮囊,走到哪里都是桃花遍地开。
商夏微微低头,一缕墨发垂在我耳边:“要我留就直接跟我说,你演技太差了。”
我咬牙道:“你现在走也行。”
“夫人要我留,我也不得不留。”商夏悠悠道,另一只手给我打着扇子,一阵凉风吹在我面颊上,驱散了七月的闷热。
“扇大风???”我微微扯了扯领子,“扇大风???好热。”
商夏不动声色的帮我把领子整理好,手中的劲儿又增大几分:“你还把我当佣人了是吧。”
那风扇得我十分舒服,我歪着歪着就睡着了。记忆中小时候七月闷热,我跟着师父和师兄睡一张床,他们两人人手一把大扇子。我就缠着师父扇大风,师父就给我扇风,师父扇累了,我又滚到师兄那儿去,缠着师兄扇大风,师兄扇累了,我又滚到师父那儿去???总之一晚上我就没热着一分。我想着想着就觉得其实我还是很幸福的,小时候有师父和师兄师弟们宠着,到了皇宫有父皇妃子、皇兄皇弟们宠着,被商夏捡回家,又有商夏宠着。即使命就剩下三年多一点,我也是幸福的,该知足了。
我正睡得云里雾里,商夏的手突然一紧,我迷迷糊糊醒转来,发现我正枕在商夏的腿上,我抬头望向画舫外,被眼前的场景深深震撼了。只是我转头看向商夏时,却发现他眼里有莫名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