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拂以为韩羽飞夫妇找自己不过是因为梅青不工作了,韩羽飞怕她的心情一时调整不过来,便让她和一直做主妇的夏拂聊聊,宽解一下而已。谁知隔了一段时间,梅青又打电话约夏拂,让她陪自己去妇产科医院做检查。而这中间简明非从西北回来住了两天,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便又走了。夏拂问他还要多久才能回来,他凝着眉毛想了片刻,说总得个把月。
在和梅青通电话时,夏拂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要是有消息就好了,”梅青咕哝着,声音里含着酸涩,“我很担心,真的,夏拂,要是我不能给韩羽飞生个孩子,就太对不起他了。”
“怎么会?你不要太担心了,我陪你去医院,现在法子多得是,保管你能生个白白胖胖的乖孩子。”
夏拂又一叠声地劝慰她,随后两个人约定在省人民医院的妇产科门口见面。
医院从来都是生意最好的地方,人来人往,拥挤不堪。夏拂赶到妇产科时,在一群孕妇的后面看到了神情落寞的梅青。她的眼睛不时在身边经过的大肚子上扫来扫去,眉头皱着。
夏拂悄悄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说:“别看了,等到你肚子大起来,才会知道那是件多么辛苦的差使。”
梅青倏然抬头,朝夏拂幽怨地一笑。“我已经挂了一个老专家的号,据说是省内有名的妇科圣手,我们等着叫号吧。”
夏拂挽了她的手臂两个人一起坐在椅子上。
“我的身体怕是出问题了。”梅青附在夏拂的耳边低声说,“以前我是怀过两次孕的。”
“哦?那为什么不生?”夏拂讶异地问。
“还不是为了事业?做记者,做个有名有实的记者,一直是我心中最至高无上的事业。所以,与事业相比,什么都是次要的,孩子,包括韩羽飞。”
梅青黯然叹了口气。
“那两个孩子我都偷偷拿掉了,连韩羽飞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去医院做手术,手术完了,在床上躺一天,就又去做采访报道了。那时,我没有一点心疼的感觉,既不心疼那个未成型的孩子,也不心疼自己的身体。夏拂,你说,我是不是很残忍?”
梅青的眼角似乎渗出一丝湿润的液体,她抬手抹了抹,唇上浮起一抹自嘲的浅笑。
夏拂一时语塞,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她,只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心情郁闷。
“其实韩羽飞的本事你是知道的,他在大学时就成绩优异,还是学生会干部,很有组织能力。在报社,他的勤勤恳恳也是有目共睹,无论在业务上,还是在人事部署上,他都不输旁人,可为什么一直没被提拔呢?都是因为我。”
梅青唇上的浅笑变成了冷笑。
“我太自私了,一味由着性子往前冲,自以为该揭露的就不藏着掖着,该曝光的就不能遮着盖着,这是做记者的本分,也是天职。可反过来,这样做势必是要得罪人的,随着那些光鲜奖项而来的是无数的威胁恐吓和恶意攻击,韩羽飞都竭尽所能地替我顶着,他是我的替罪羊。他的事业被我的任性给毁了。虽然他从没说过一句怨言,可我知道他不甘心,你看到他头上的白发了吧?那才是最让我心疼的。”
梅青的泪水终于汩汩而出,但她很豪气地一挥手,便把泪水抹掉了。
夏拂被她感动了,这个曾经睡在自己上铺的女子,还是当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