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
邵峰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平静的气氛中进行。
礼堂布置得庄严肃穆,四周摆满了素色鲜花、花篮和花圈。到场的都是他的生前友好和有生意交往的人士。邵峰的两位乡下来的远房亲戚显然看不惯这样哀乐低回鞠躬如仪的文雅场面,拘谨地站着,手足无措。
叶眉欢穿着一袭黑色及膝纱裙,波浪长发在脑后绾成髻子,鬓边簪了一朵白花。她的眼睛红红的,肿得像两个桃子。她那张本就小巧的瓜子脸,如今又瘦了一圈。而且肤色暗沉,形容憔悴。但当着前来吊唁的人,她始终没有流一滴泪,只是默默地和人握手,欠身道谢。
一直等到致悼词等仪式都进行完毕后,夏拂才和简明非一起走到叶眉欢身旁。
“请节哀。”夏拂握住叶眉欢的手。叶眉欢的手指冰冷而又潮湿,手心里紧攥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
“谢谢。”叶眉欢的声音很轻。她与夏拂对视了几秒钟,随即移开视线望向简明非,眼中扑簌簌滚出一串泪珠。
“明非,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她哽咽着,一任眼里的泪水流过面颊,又在下颌边凝聚成滴,落到衣襟上。
简明非把她的手从夏拂的手中接过来,紧紧握住:“别怕,眉欢,有我呢。”
夏拂抬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但那感觉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便消失了。她没有多想,也不愿意多想。在这样阴阳两隔生死陌路的场合,死者和他的未亡人理应获得最大的尊重与同情。
这时,简明非扭头对夏拂说:“我陪叶眉欢到后面的休息室去坐一会儿。接下来还有好多事要做,我得跟她商量一下。”
夏拂点点头,目送简明非拥着叶眉欢的肩膀走进一扇半掩的门。转过身,她在邵峰的遗体前默然伫立。
记忆里那个热情风趣的男人此刻仰卧在一片黄白相间的菊花丛中,面容安详,跟活着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就连他的嘴角,也微微上翘着的,只是那笑意不似往常那样亲切,反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不知他是在嘲讽参加告别仪式的人,还是在嘲讽自己短暂而又唐突的一生。
夏拂感到一阵凄怆,心中憋闷,无法顺畅呼吸。就在她想要到礼堂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时,听到背后有人在低声嘀咕。
“一接电话听说邵峰死了,我还以为他是自杀呢。”
“我也是。十天前就听说他的公司顶不住了,几个债权人催债不成要联合起诉,我以为他是熬不下去跳楼了呢。”
“唉,他这一死,公司是一定要倒了,那一屁股债怕是要落到他老婆头上吧。我听说邵峰把他开的车和他们家住的那个三居室都抵押了,他老婆今后还不得露宿街头啊?”
“难说。若是被法院查封,他老婆只能把自己的随身物品带走,其他的财产都要被拿去抵债的。”
“好在他们没生孩子,单身女人总比拖着个油瓶要好。赶紧找个有钱的老男人嫁了,也就不会吃苦头了。”
夏拂越听越气,这说的是什么鬼话?人心还是肉长的吗?她猛地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后面的人一眼。嘀咕声戛然而止,可耳根清静了不足三十秒,议论又开始了。
“那个女人是谁?”
“看着脸生,不认识。别理她.”
“不过说回来,简明非可真够哥们义气,邵峰的后事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哪天我走了,要是也有人这么隆重地送我一程,我死也闭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