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埃阿夹拉住拔足狂奔的无忧。“孔雀!你不要这样!”
无忧哪听得见他的话,甩开他的手更是发了疯一般地朝前飞奔去。跑过那芦苇荡,跑过一个小树林,跑过一座满是杂草的山坡……
“孔雀——”埃阿夹抓住,迫使她停了下来。
这次无忧没有再甩脱他,她弯着腰,垂着头大声地直喘气,然后慢慢地蹲了下去。
“就算没有他,你也会活得很好的。”埃阿夹松了一口气说。
无忧摇了摇头。
“如果……你觉得很难过就回去吧!”埃阿夹呐呐地说。
无忧抱着膝盖又摇了摇头。
“孔雀……”埃阿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扶着她的肩说道:“我们先回云南,等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后我们再回来,好不好?”
无忧抬起头来,对埃阿夹笑了笑说:“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你看,我还能笑是不是?一个人只要还能笑就没事的!”
埃阿夹傻傻地看着她的笑脸,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真的没事了!”无忧拉着他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去找大嘴巴去!”
“孔雀……”埃阿夹犹疑地看着她。“你真的没事了?”
“没事。”无忧往前走。
“孔雀……你……”埃阿夹担忧地看着欲言又止。
“我……”无忧眼一红,忽地回身抱住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直哭得昏天地暗,鸟逃兽遁,风紧云急。那埃阿夹手足无措地不知该给她擦眼泪好,还是先哄她住声好,只张着两手急得满脸通红。
半晌,他才哽出了一句:“我去找皇甫浪鹤!”
“你……去找他?你去找他……做什么……”无忧抹着眼泪哽咽着问。
“我去告诉他,你是多么喜欢他!他不该那样对你,不该叫你走!”埃阿夹说。
“你……都不知道……”无忧又放声哭了起来。
“我知道!”埃阿夹红着脸说.。“我知道你是多么喜欢他!”
“不!我不喜欢他!”无忧抹了一把眼泪大声地说道:“我不喜欢他!最起码现在不喜欢他了!走吧!我们去找阿姐他们去!去找大嘴巴去!找到他们我们就回云南,再也不要回到这里了!我就不信没有他,我就活得不快乐,就活得没意思了!”
她拉起埃阿夹,一边抹眼泪,一边朝前冲。
“你又何苦这样呢?你明明不舍得离去,明明还是喜欢得要命,明明……还在期盼着他来找你的。”埃阿夹叹气说。
“我没有!”无忧跺着脚大叫。“我没有!埃阿夹!你不要以为你很懂!”
“我是不太懂你们之间的事,但是,我却看见你一直在朝一个方向看。”埃阿夹叹气说。
“我没有……”无忧抹着眼泪。“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好吧,我们走。”埃阿夹走上前。
无忧一抹眼泪朝前大步走去。
“埃阿夹,原来你穿长衫也很好看呢!”无忧笑嘻嘻地帮埃阿夹正了正帽子,退后一步看着他说。
“我们一定要打扮成这样吗?”埃阿夹不自然地看着自己的长衫说道。
“什么这样?我觉得埃阿夹穿成这样真的很好看!”无忧说。
“我不习惯……有些奇怪。”埃阿夹红着脸看了看街上的行人。
芙蓉镇是一个小镇,街上行人却很多,大都是一些市井小民,穿的都是粗布大褂。偶尔有一两个稍微穿得考究一些,也只是棉布长衫。他们两身着丝绸长衫,头戴缎制礼帽,往着街中一站,就有如鹤立鸡群般地突兀。
无忧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说道:“有什么奇怪的?皇甫浪鹤一直是这样穿的,怎么就不见有人说奇怪呢?”
“他穿着不奇怪,我们穿成这样却很奇怪。”埃阿夹不停地拉扯长衫,好似那长衫短了一截似的。
“他既然能穿,我们也可以这样!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嘁!我偏就要穿成这样!我高兴穿成这样!”无忧恨恨地说道。
“好吧,只要你高兴就好。”埃阿夹叹了一声跟她并肩向前走去,边走边问道:“你这一路上冒皇甫浪鹤的名吃饭,冒他的名抢人家东西……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做什么?我要做的事好多呢!”无忧走进一间扇子铺。
她大摇大摆地走到店里,扬声叫道:“老板!把你们店里最好的扇子都拿出来给大爷我瞧瞧!”
那扇子铺的老板伸出梳得光溜的头,当看清无忧埃阿夹的衣着打扮后,那张垂着两撇山羊胡子瘦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两位大爷请坐请坐!小店虽然不大,但好扇子却是不少,两位坐下来喝口茶,我自去拿过来让两位慢慢地挑。”那老板大声叫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子吩咐着倒茶,自己脚不停地奔向里屋。
不大一会儿,那店老板便抱了一大堆扇匣子奔了出来。
无忧从那些扇匣子里挑出一个紫檀匣子打开来,展开里头的扇子看了看,微微点了点头。再取过一只锦缎匣子打开来,又展开那锦缎匣子里的扇子看了看,然后说道:“好,就着两把了。”
“大爷真是好眼力!”那店老板满脸都笑开了花。“这两把扇子可是小店里最好的两把了!平常有人要求看一看我都是不肯的。这把紫檀雪纱扇可是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时用过的,上面的题词便是乾隆爷的御笔。这把织锦玉骨扇虽然不是皇帝老爷用的东西,但也是千金难求的,就光看那银丝织锦,和那玉做的扇骨子,那也是一般人都难得一见的。”
“是吗?”无忧拿着那两把扇子再看,不觉在心里暗自冷笑。这两把扇子看上去做工的确是很精细,这紫檀也的确是上好的紫檀,那雪纱也的确是宫廷里所用的宫纱,但那上面的题词却不是乾隆的题字。这把织锦玉骨扇银丝锦缎虽然是上层的丝缎,但那玉却不是上等的白玉。这种织锦玉骨扇曾经风行一时,一些贵公子哥儿都喜欢拿它配各色衣衫,但论到价值却比一件衣衫还要便宜,因为这两把扇子都是仿品。
“大爷,这扇子如果是送人,一定不会让您感到小气,如果是大爷自个儿用,也是十足相配,想这扇子原就是配大爷这样体面的人的。”那店老板极力推销着那两把扇子。
“哦?那你就说说得付你多少大洋呢?”无忧问。
那老板貌似很痛惜地说道:“我着小店就快支撑不下去了,等处理掉这些,想做做别的去了。我看大爷是个识货的人,也是个爽快人,这两把扇子就算大爷一千两百个大洋吧!”
“一千二百个大洋?!”埃阿夹在一旁惊呼。
“这个价格嘛……倒还是不错。”无忧也不理埃阿夹的惊呼,佯装为难地说道:“只是我向来出门是不带现洋的,恐怕……”
那店老板脸上的笑僵了僵,再上下打量了无忧和埃阿夹,说道:“小店盈利微薄,从不接受赊账的,就是银票小店也是不收的。”
“这可难倒我了。”无忧放下扇子站了起来。“我平常连银票都不带的,想要买什么东西才派人去钱庄取,想着芙蓉镇又没有神心山庄的钱庄。唉……阿夹,看来我们只能到南京城里后再另寻礼品送懿王爷了。”
说着,她便抬脚朝外走。
“神心山庄?!大爷你是说你是神心山庄的人?!”那店老板两眼发出亮光,上下再将无忧看了一个遍,然后一拍手说道:“一身白衫,头戴白色礼帽……您是……您是神心山庄的庄主皇甫浪鹤?”
“正是在下。”无忧微微一笑点头说道。
埃阿夹在一旁摇头叹气。
“看我着狗眼!怎么就没认出来是皇甫大爷呢!真是该死!真是该死!”那店老板将那两把扇子装进扇匣子里,双手恭敬地奉到无忧面前,口中献媚地说道:“小店蒙幸皇甫大爷的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小的自将这两把扇子送给皇甫大爷!”
嘁——还蓬荜生辉呢!无忧暗自撇了撇嘴,口中说道:“这怎么可以?这两把扇子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呢,怎么能说送就送呢?”
“小东西小东西!能被皇甫大爷看上就是小的万分荣幸了!”那店老板连连说。
“看来是盛情难却了,想我皇甫浪鹤也不是那种白白拿他人之物的人,你既送我东西,我也得给你一些东西才对。”
无忧接过那两把扇子说道:“说吧,你有什么需要,我定当帮你做到。”
“小的……小的也没别的需要,只是……只是这扇子铺一直以来生意清淡,我早就想关了再开一家绸缎铺,皇甫大爷……你看……你看能不能将芙蓉镇的绸缎生意让小人来做呢?”那店老板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那两撇山羊胡只差翘上天了,喜得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这个是小事一桩。”无忧笑着将那把织锦玉骨扇递给埃阿夹,说道:“你找个时间去一趟神心山庄领个签就行了。”
埃阿夹担忧地看她,她一抬眉,‘啪’地一声将那把紫檀雪纱扇子打开来,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摇着着扇子慢悠悠地踱出那扇子铺。
埃阿夹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沉醉在自己发财的梦里的店老板,摇了摇头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