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看着面前的山坡上一片草不像草,树不像树的植物直皱眉。
这个埃阿夹!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路上拉着她翻过了一个山头,再穿过了两条溪流,三片枫树林,又穿过一个山谷,然后指着这一片这个比起他们路过的每一处都要无奇的山坡,羞涩地笑着对她说:“就是这里!”
就是这里!?无忧看了一眼埃阿夹像是在介绍他的王国般自豪兴奋的表情,再仔细看那山坡和那山坡上密密麻麻的草不像草,树不像树的‘草’。
“埃阿夹!”无忧咬牙,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那埃阿夹仍旧羞涩地笑着,不慌不忙地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笛子不像笛子,箫不像箫的东西来。
“这是什么?”无忧没好气地问他。
“巴乌。”埃阿夹笑着答。
“做什么的?”无忧仍没好气。她想用手托住那银吊牌,但两只手腕也酸得抬不起来了。
“吹奏。”埃阿夹说。
“呼——”无忧差点儿晕倒。“你带着我翻了一个山头,穿了两条小溪,三片树林子,一个山谷……就是让我来这里听你吹这个什么巴乌?!”
“孔雀……小姐……”埃阿夹看见无忧气得通红的脸颊,局促不安地握着那巴乌不知怎么办才好。
“好了好了……”怎么总觉得自己在欺负他的感觉?无忧松开些皱着的眉头问他:“你会吹汉人的曲子么?”她想起皇甫浪鹤常吹的那首《倚栏望秋月》。
唉——不知道他现在还吹不吹这支曲子,他吹这支曲子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望月洞,会不会想起无忧谷,会不会想起皇甫别苑的清风明月,会不会想起……一个曾经为他舞过的雪狐精……
“会几支。”那埃阿夹看见她不生气了,又开始笑了起来。
“会《倚栏望秋月》吗?”无忧幽幽地问。
那埃阿夹愣愣摇头说:“不会。”
“哦……”无忧叹了一声不吭气了。她想起皇甫浪鹤在望月洞前用青竹做笛子,想他用那笛子吹奏出来的《倚栏望秋月》。
“我会吹奏汉人的《平湖秋月》。”埃阿夹看着她忽然沉闷下去的脸大声地说。
“哦……”无忧淡淡地哦了一声。
《平湖秋月》也很好听,可是她还是想听皇甫浪鹤常吹的那支《倚栏望秋月》。
“我还会吹《春江月》!”埃阿夹急切地说。
“好吧,你就随便吹吧……”无忧在石头上躺了下去。
“我……我还要送你一样东西……”埃阿夹把她拉了起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
“埃阿夹……”无忧叹气。“你拉我来这里听你吹曲子也就算了,怎么说在空寂的山间听曲子还是有一番情调的。可是……要送我东西也非得跑到这荒山野岭里来吗?”
“那东西必须在这里送。”埃阿夹的脸又红了起来。
“什……么!?必须在这里!”无忧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两眼乱转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形。荒山野岭!果然是真正的荒山野岭啊!居然连只鸟儿都没看见!这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她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就跟着他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呢?他、他、他不会是想——图谋不轨吧?!
哦!观音大士!救我啊——
我还不想死啊!我还不能死啊——
“你看那边……”埃阿夹指着那些漫山坡的树不像树,草不像草的‘草’说道。
“看……看……我正在看着呢……”无忧结结巴巴地说。那句俗话是怎么说的?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呜——她短暂的人生啊——
一阵悠扬地笛声——不,应该说是巴乌声响了起来,搅乱了她心底的惨呼。
无忧惊奇地发现那些似草非草,似树不像树的‘草’轻轻地动了起来……
只见那‘草’儿成对的小叶子随着那巴乌吹出来的节奏交叉转动着,然后亲密地拥抱在了一起。草尖儿上的那些大约有三尺来长的大叶子也弹跳起来,然后再转动,音乐渐缓,它们弹跳转动得也变得轻缓。音乐声急促欢快,它们也变得轻快,像无数只翩翩飞舞的绿蝶翻飞舞动。音乐声若是悠远缠绵,它们又如缱绻中的情侣一般亲密拥抱在一起,然后如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着……分开,再拥抱,再亲吻,再分开,再拥抱,再亲吻……简直温柔之极,甜蜜之极。
无忧睁大眼睛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沉醉在这一片奇幻美妙的世界之中。
“它们叫跳舞草……”一曲完毕,埃阿夹收起巴乌羞涩地笑着说。“我送给你的礼物……”
“跳舞草?……礼物?”无忧回过神。原来……她、她、她刚刚都想到哪里去了?!
“它们还有一个名字……”埃阿夹羞涩地笑着蹲下去看那跳舞草低声:“叫情人草……”
“什么?”无忧没听清。
埃阿夹抬头望着她,脸红红地对她说:“你喜欢吗?”
“恩,还不错……喜欢。”无忧点头弯腰去看那些草儿。跳舞草?她就喜欢一些奇异的事物。
“你会放在心里吗?”埃阿夹又问。
“当然!只要是我喜欢的,我都会放在心里的。”无忧埋头研究着那些草儿。
那草儿整株约三尺来高,草茎呈圆柱形状,表面光滑。各个叶柄上多为三片叶,顶上生长的叶子差不多有三四寸长,而侧生的一对小叶子却只有一寸左右,叶片两侧还生有许多线型的小叶。叶子的颜色绿但不油,有着些些柔弱又有着微微的张扬。
“你确定这些就是些草吗?”无忧问。不会是什么妖和精的化身吧?
半晌,她没听见回音,抬头看去,却发现那埃阿夹居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埃阿夹——”无忧站起来大声叫。她虽然不怕什么妖精毒物,但是她很怕迷路。这漫山遍野的荆棘灌木,石丛树林的,每一处都看上去都不同,每一处又看上去像是一模一样。她可不想一直在这山林里打转,直到饿死或者是累死。
“埃阿夹——”她再叫。
“哦嗬——”只听见山坡对面传来埃阿夹的声音。“我在这里——”
“你跑到那边做什么?!”无忧对着山坡那边对着她又是挥手又是跳跃的埃阿夹大声地喊道。
只见那埃阿夹弯腰朝这边行了一个奇怪的礼,扬声唱了起歌来:
“嗨唷嗨——山中有树树下有花诶——妹是花来哥是树嘞——花绕树来树遮花,两两相望情意长——嗨哟——花绕树来树遮花,阿哥愿做那大树挡日头,阿妹就做那杜鹃花,天长地久不分离——”
这、这、这是什么?!无忧呆了呆。
唱山歌?!什么花啊树啊的?什么哥啊妹啊的?难道是情歌?!这个埃阿夹又在搞什么鬼?
好吧!就看看你到底搞什么!无忧又是皱眉又是咬牙,惊奇地看见那些跳舞草又自在那摇曳舞动起来。
她不由被那些草儿吸引住了,边看那些草儿,边继续听那埃阿夹唱歌:
“……嗨唷嗨——天上有云云下有风诶——妹是云来哥是风嘞——云逐风来风追云,两两相望情意深——嗨哟——云逐风来风追云,阿哥愿做那风托云儿,阿妹哎——天涯海角不分离——哎——山无陵来江水尽,哥对阿妹永远不变心——”
“埃阿夹!”无忧抬起头对唱完了站在那里对着她傻笑的埃阿夹大叫。
埃阿夹的歌声一停下来,那些跳舞草也静了下来,随风慢慢地垂下叶片。
“你——你都在唱些什么?!”无忧瞪眼。
那埃阿夹从那边走了过来,边走边掏出那巴乌又吹了起来。
这次他吹的是一支云南的山中小调,那次篝火晚会上听一位小伙子吹奏过,叫什么来着?阿哥背妹?对!没错!就是这个名字!那天蓝凤凰笑着给她解释,这是年轻小伙求爱时最常吹奏的的曲子。
求爱?!
埃阿夹?!她?!求爱?!这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埃阿夹走到她面前,边吹边看着她,直到将那支曲子吹完。
“埃阿夹!你……你刚刚唱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无忧皱眉。
她到这里也有半个多月了,就算是没看过那些年轻小伙子的求爱场面,也听了不少夜幕下的求爱情歌,看来这埃阿夹是在对她示爱了。她可不能让他瞎想,得将他的想法掐死在小芽期才对。
那埃阿夹愣在了那儿,脸上有明显的难过。
“哥啊妹啊地肉麻死了!要唱就唱我能听得懂的还差不多。”无忧继续说。
那埃阿夹不仅脸上有很明显的难过,那眼睛里居然还有受伤。
“孔雀……”埃阿夹那双大眼睛变得黯淡无光。
无忧很惊奇他没有在孔雀两个字后面加上‘小姐’,她再看埃阿夹哀伤的表情,不由又暗暗叹了一声说道:“不过你吹的这支曲儿还蛮好听的。”
那埃阿夹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唉!前面说的话都算是白说了!无忧郁闷地吐了一口气。
男人的眼睛太亮了不好,很容易让她想起皇甫浪鹤,想起皇甫浪鹤她的心就会很软。这埃阿夹的眼睛很亮,总是让她想起皇甫浪鹤,所以她总是狠不下心来对他。
唉——真是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