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温暖地透过窗棱，洒落在皇甫浪鹤的脸上。
他看着臂弯里的小雪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小雪狐伸长脖子吻了吻他嘴角，额头在他的下巴上蹭了蹭又趴回了他的怀里。
皇甫浪鹤点着它的头说：“昨晚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那小雪狐望着他眨了眨黑黑的眼珠儿，它眼深处一缕光芒让皇甫浪鹤怔了一下。
好熟悉的眼神……在哪里见过呢？
皇甫浪鹤眯着眼怔怔地看着这只小雪狐。
无忧！对！昨晚在他走到终于舞停下了的无忧跟前时，她伏在草地上抬头望着他，就是这种眼神，她眼里就漂游这样的一缕让他失神并且——有些心疼的光。
在她散落如百合花般的裙椐中，她仰望着的脸，迷离的眼……
皇甫浪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无忧……你又去了哪里？
无忧……为什么看着花儿一般的你，我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疼呢？
无忧……
皇甫浪鹤将那小雪狐搂过来贴着自己面颊，无由感到很安心。
无忧让他感到很不安，很奇怪，这样抱着这只小雪狐又总是会让他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真的很奇怪，他为什么总在这只小雪狐的眼里看见无忧的眼，而在无忧的不自觉的动作中看见这只小雪狐的影子存在。即便同是雪狐，但一个是已成人形的雪狐精，一个却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雪狐，又怎么会有重叠的幻觉呢？而它和无忧一个在白天忽然不见，一个是在夜晚里又忽然找不着，这也让他很无可奈何。
皇甫浪鹤苦笑着吻了吻小雪狐的额头，将它放在枕头上，自己下了床。
梳洗完毕，皇甫浪鹤走出房间，那小雪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弯腰将它抱入怀中，垂头对它说：“你今天很奇怪呢！看上去怎么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是生病了吗？”
那小雪狐把头埋进他怀里，居然轻轻地叹了一口。
皇甫浪鹤又是一怔，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小狐狸的一声叹气居然和无忧一模一样。就连它看他的那个眼神也像极了无忧……
这小雪狐的一举一动，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若有所思的无忧，恍惚不定的无忧，忧伤的无忧……
这种想法很怪异，让他很迷惑，也让他更加不安。
好好对这只小雪狐吧！它就八百年前的无忧一个模样。
皇甫浪鹤想起胡梅娘说那句话。
八百年前的无忧果真就是这般模样吗？全身雪一样洁白柔软蓬松的毛，黑亮如明珠般灵动的眼珠儿，光洁的鼻头，小巧的嘴儿……
皇甫浪鹤叹气说：“如果无忧那丫头在，或许她能看出你究竟怎么了。”
“浪鹤。”纳兰柔心从走廊一头走来。
“柔心……”皇甫浪鹤走上前去。
“无忧姑娘……”纳兰柔心看了看他的屋子，欲言又止。
皇甫浪鹤叹了一口气，说：“她又不见了。”
“你不用担心，她肯定会回来的。”纳兰柔心看着皇甫浪鹤黯然的神情，不由安慰他说。
“你怎么会如此肯定呢？”皇甫浪鹤苦笑说。
“我……”纳兰柔心想起昨天无忧怪异的言谈，她说借皇甫浪鹤两天……她到现在也没想通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以前在无天崖时，我觉得她是个很好懂的一个女孩儿，一个能一眼看透的小雪狐精。”皇甫浪鹤声音透出些伤感。“但是，现在我却无法将她看清……原来，无法看清一个人是这样的无可奈何。”
“是啊！当你又偏偏是那样地喜欢他，偏偏又是那样地渴望去了解他时，更为无可奈何。”纳兰柔心也叹道。
“对不起……”皇甫浪鹤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无须对我说对不起。”纳兰柔心叹气说。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什么也给不了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除了封闭自己，除了让自己和她离得远一些，就再也没有别的方法了。”皇甫浪鹤想起那些时候的挣扎和悲哀。
“那个……喜欢的人是我吗？”纳兰柔心颤抖地问。
“我游戏世间那么多年，有谁在我身边待过那么长的时间？”皇甫浪鹤叹了一声。“可是，柔心现在我……”
“够了……”纳兰柔心眼含泪，满脸欢乐。“这就够了！浪鹤……我只要你这一句就够了……”
“柔心……”皇甫浪鹤温柔地看着她。
他眼里的温柔无关爱情，但却让纳兰柔心感到满足，她对他说：“我拥有你的过去就够了，现在你就好好放开你的心，去爱你爱的人吧！”
“柔心……”
“无忧一定会回来的，她跟我说过的，但是……你一定要将你的心告诉她，没有一个人能真的将另外一个人的心看得透的，你不是说，即使是神仙也是不能的。”纳兰柔心叹着气微笑着对他说。
“谢谢……”皇甫浪鹤笑了。
他怀里的小雪狐自看着他的笑怔怔出神。
纳兰柔心转身欲离去，皇甫浪鹤怀里的小雪狐忽然跳了下来，跑过去咬住她的裙角。
纳兰柔心愣了愣，抬头对皇甫浪鹤笑：“好奇怪，这只小雪狐和无忧一样让人感到奇怪。”
“哦？哪里奇怪了？”皇甫浪鹤问。
“昨天无忧忽然对我亲近起来，还对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纳兰柔心想了想说：“她一直都对我很排斥的不是吗？这小雪狐也一样，她们对我虽然说不上有敌意，但总不肯让我靠近，更别说主动靠近我了。”
“恩……”皇甫浪鹤想了想点头。
“你看。”她低头看着小雪狐苦笑。
皇甫浪鹤走近她，弯腰想抱起那小雪狐，可那小雪狐却咬着纳兰柔心的裙角不松口。
“你这是想干什么呢？”他抚着小雪狐的头问。
无忧望着他，在心里对他说：“不要让她走！跟她说让她留下来！”
皇甫浪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问：“你是要我将她留下来吗？”
无忧连连点头。
皇甫浪鹤笑了，他将她抱起，轻轻地叹气说：“这样不行……”
纳兰柔心悲伤地笑了笑转身而去。
小雪狐咬了皇甫浪鹤一口，叹了一口气埋进他怀里。
“你怎么也学会了叹气了呢？难道你心中也有难言之事不成？”皇甫浪鹤看着手背上的齿痕苦笑。它居然也有咬人的习惯，那无忧也是这样，只要一不高兴就喜欢咬他。
无忧在他怀里又叹了一声。
“不知无忧现在在做什么……”皇甫浪鹤也叹了一声说。
那小雪狐依偎在他怀里不动了。
“想一个人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受呢！”皇甫浪鹤叹气着走出皇甫别苑。
夜幕低垂，星光被明亮的月光掩盖，皇甫别苑像暗夜里的一颗明星，摇曳在层层松涛柏浪之中。
仲秋的夜，夜凉如水。
无忧躲在一架葡萄树下，望着廊前迎风而立的皇甫浪鹤。
第三夜……
第三夜这是她的最后一夜了，这一夜过去，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会将她忘记，会如无痕的梦一般忘记……
我不要被你忘记！皇甫浪鹤……我不要被你忘记……
无忧望着风中的皇甫浪鹤，眼泪开始不停地流出来。眼泪如水雾一般蒙住了她的视线，风中的皇甫浪鹤变成了一个飘飞的白色影子。
我不要被你忘记……皇甫浪鹤！请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无忧抹开眼泪，皇甫浪鹤又很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里。
她不停地抹着不停流出来的泪，然后，她的眼睛开始痛起来，痛得她忘记了流泪，痛得她不由用力闭上眼睛。
她的眼前飘起一层血红色的雾，漫天无际地红色的雾。她看见雾中有很多人影漂游在一座黑色的城市之中，那些人影很模糊，那个城市也很模糊，惟有一个白色的背影很清晰。挺拔俊秀的身姿，黑如锦缎般闪亮的长发，随风纷飞如凤舞般的长袍……
血红色越来越重，而那个白色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
“无忧！你怎么了？！”
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那个白色身影倏地消失，那些血红色的雾也如潮水般退去。
“无忧？！”
无忧抬起头，迎上皇甫浪鹤焦急担忧的眼神。
“你怎么了？”皇甫浪鹤扶起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的无忧。
“我……我没事……”无忧还有点恍惚。那个白色的影子……为什么那么熟悉？她在什么地方见过？
皇甫浪鹤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她擦脸颊上的泪痕。
“我没哭……”无忧对他笑了笑说。
“傻丫头……”皇甫浪鹤看着她异样红的眼睛又叹了一声。
“我真的没哭！”无忧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说。
“好吧……”皇甫浪鹤顺了顺她的发叹气说：“那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这一天都跑到哪里去了呢？”
“我……”无忧转了转眼睛。“我去看我师父了啊！”
“哦……”皇甫浪鹤笑了。
“你为什么笑？”无忧看着皇甫浪鹤的轻笑，不觉忘记了刚刚的悲伤，不满地瞪着他。
“如果你的眼睛不要一直转啊转的，我或许会相信你。”皇甫浪鹤牵起她的手朝园中花亭走去。
“我……我是去看我师父了啦！”无忧愣了愣，咬牙说。
“好吧。”皇甫浪鹤轻蹙着眉说：“不管你今天去了哪里，不管你这捉摸不透的行踪……只要你回来就好。”
“对不起……”无忧抱住他的腰。
“知道对不起了？”皇甫浪鹤松开眉头，低头看着怀里的无忧，眼里是如水的温柔。“知道对不起，以后就该少做一些让人担忧的事，知道么？”
无忧闭上眼睛，不是因为眼睛痛，而是因为眼泪又开始流出来。
“无忧……”皇甫浪鹤轻声唤她。
无忧更深地偎进他怀里。
“要睡了么？”皇甫浪鹤柔声问。
无忧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皇甫浪鹤抱着她在花厅下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
“想睡就睡吧……”他吻了吻她的发，温柔地说。
“我不想睡……”无忧喃喃地低语。“我只想这样呆着……”
皇甫浪鹤愣了愣。
“你喜欢我吗？”无忧从皇甫浪鹤怀里抬起头，望着他轻声地问。
皇甫浪鹤看着她的眼睛，许久，他才轻叹一声说道：“无忧，我以为你明白的。”
“明白？明白什么？”无忧望着他，他的眼眸明亮如月。
“傻无忧……”皇甫浪鹤叹气。“我要怎样说你才明白呢？”
无忧眨了眨眼睛，问：“你要我明白什么？”
“一个男人肯让一个女孩子这样靠在他怀里，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皇甫浪鹤静静地看着无忧。她的眼里有着天空一般的纯净，每次看着她的眼睛，都像是看着一片蓝天。
“你是说你喜欢我？”无忧问。“像……秦渔凡书里的男人喜欢那些女孩子一般的喜欢？”
皇甫浪鹤又愣了愣。她怎么知道秦渔凡？她怎么知道秦渔凡的书？
无忧见皇甫浪鹤忽然愣神的神情，不觉悲伤地垂下了眼。原来不是，原来不是那种喜欢……
皇甫浪鹤看见她垂下的眼，轻叹一声抬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睛里有氤氲雾气，这让他心里满是疼惜，他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男人对女人的亲密举动有很多种，一种亲密举动都代表了一种感情，比如兄妹间，母子间……但能把一个女人抱在怀里的这种亲密举动，却只有情人之间才会有。”
“情人？”无忧眨了眨眼睛。
“我如果不喜欢你，怎么可能让你这样坐在我怀里呢？”皇甫浪鹤温柔地看着她。
“你说你喜欢我，像情人一般的喜欢是不是？”无忧眼神迷离地望着皇甫浪鹤。
“是……”皇甫浪鹤叹气，他实在不知道还要怎样才能更明白地让她知道他的心意。
“可是……你都没有吻过我，像情人一般地吻过我。”无忧有些委屈地说。
“呃？”皇甫浪鹤呆了呆。
“那些小说里都有写啊！”无忧皱眉。“情人之间除了搂搂抱抱，再有就是亲吻……”
“你……你这都是在哪里看的？”皇甫浪鹤不禁苦笑。这丫头脑子居然转到那个上面去了。
“秦渔凡的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无忧说。
“你怎么知道秦渔凡？”皇甫浪鹤终于忍不住问道。
“啊？”无忧愣了一下，赶紧圆自己的话：“我这次出来去拜访过你说的秦问的后人了啊，他后人秦渔凡原来也是写书的呢！”
“哦……”皇甫浪鹤若有所思。
“你……转移话题！”无忧忽然变脸瞪着他说。
“什么？”皇甫浪鹤回过神。
“我要你吻我，像情人一般地吻我！”无忧大声地说。
“呃……”皇甫浪鹤呆了呆。
“我不止要你像情人一般地吻我，还要……”无忧咬了咬唇吸气说：“还要……还要……”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出亲吻之后接下来要做的事，那个书中都是一带而过的，好像没有一个具体的词。
皇甫浪鹤看她如桃花般绯红的脸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头吻上她那鲜艳如花般的唇上……
许久，皇甫浪鹤放开了无忧。
“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皇甫浪鹤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跳。他从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如此狂热地迷恋一个人的唇还有身体……
“唔……”无忧眼波迷离不清，大脑已完全失去了思想。
“等办完冰魄雪莲这件事后，我们就回无忧谷……”
“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