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浪鹤找遍了万松山的崖前山后,仍没看到无忧的一丝踪影。
不只没看到无忧的踪影,就连那只小雪狐也不见半丝踪迹。
他不相信是自己看花了眼,他不相信那只是个幻觉。他想起了无忧惊惶的眼,不由又叹了一声。
皇甫浪鹤凭栏望着松涛起伏的万松山,眼前一直在闪着在缭绕冷气的冰室中,无忧惊慌失措的样子。
原本计划的准备赶往南京,将冰魄雪莲公开销毁的。但风镇江忽然飞鸽传书,说在制精钢炼炉的环节出了一点问题,必须延后些时日。因担忧冰魄雪莲出塔时间过长,会招致一些变故,只得再次将它放回佛光塔。他和纳兰柔心也只得返回建在万松山南山的皇甫别苑,等待风镇江的消息另做打算。
“先生,有位关先生拜见。”皇甫别苑的老家仆寿伯走过说。
皇甫浪鹤皱了皱眉,他不认识什么姓关的人。他沉思了一下说:“你去告诉他,就说我外出未回。”他现在没有心情和不认识的人谈话。
“可是……”寿伯迟疑了一下说:“先生不是有交待,要寻找一只通身雪白的小雪狐吗?”
皇甫浪鹤停住脚步。
“那位关先生手上就有一只和先生形容的一样的小白狐。”寿伯说。
皇甫浪鹤眼露欣喜,转身疾步朝别苑前庭而去。
皇甫别苑的前庭。
观音已然化为一个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仍是一只小雪狐的无忧就安静地趴在她手臂上。
皇甫浪鹤远远地看见观音怀里的无忧,情不自禁地加快脚步朝这边而来。
无忧看见皇甫浪鹤疾步而来,飞快地从观音怀里跳出来,直奔他而去。
皇甫浪鹤蹲下来将奔过来小雪狐抱在怀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要拿你怎么办呢?你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地不见,是我要将你关在笼子里才甘心吗?”
无忧眯着眼睛,拿毛茸茸的头在他下巴下蹭了蹭,偎进他怀里不动了。
“多谢关先生帮皇甫找到这只小狐!”皇甫浪鹤微笑着站了起来,对着已化身为年轻男子的观音致谢。但对面前的这个男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不觉怔了一怔。
“好说。”观音点头。
“但不知关先生找皇甫有何事?”皇甫浪鹤请观音在一旁花厅里入坐。
“是有关皇甫家族秘密之事。”观音开门见山地说。
“哦?”皇甫浪鹤的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他又挑起那惯常懒散的笑。“皇甫怎么不知皇甫家族还有什么秘密?”
“黄金宫殿。”观音淡淡地一笑,说出两个让皇甫浪鹤不禁变色的名字。“冰魄雪莲。”
“原来关先生也是为那黄金宫殿而来的!”皇甫浪鹤冷笑。
他用懒洋洋的笑掩去了面上的震惊,黄金宫殿的确早就被那些贪婪之人知道,但冰魄雪莲却是从没有一人知道的。
“不错。”观音说。
“先生既知冰魄雪莲与黄金宫殿的关系,也一定会知道,皇甫与那两件东西的关系。”皇甫浪鹤说。
“不错。”观音点头。
“皇甫看先生并非像世间贪婪之人,何以为那两件东西奔波不息?”皇甫浪鹤问。
“何处看出我并非贪婪之人?”观音问。
“贪即浊,先生眼如明镜,皇甫实在看不出先生之贪欲。”皇甫浪鹤说。
“观人之心,取其眼入,皇甫先生果然非凡人!”观音微笑着问。
“过奖。”皇甫浪鹤说。
“只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乃之本性。”观音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皇甫浪鹤冷冷地说。
“很好!”观音点头。“我取我应取之物,应算取之有道吧?”
“你应取之物?”皇甫浪鹤冷笑。“何为先生应取之物?”
“冰魄雪莲便是我应取之物。”观音微笑着说。
皇甫浪鹤听他话语虽怒,但看着他始终微笑的面容,心里忽然感到说不出来的安宁祥和。他静静地看着观音,观音也静静地微笑着看着他。
许久,他才问:“如果皇甫不将那冰魄雪莲交于先生呢?”
“我自还有别的法子取得。”观音说。
“那好,就请先生再另想别的法子去吧!寿伯!送客!”皇甫浪鹤站了起来。
“皇甫先生想尽方法要将那冰魄雪莲毁去,难道就不想知道我要取它是何因吗?这世间没有人知道冰魄雪莲就是那黄金宫殿的钥匙,而我偏偏知道。我明知先生视那冰魄雪莲如生命,还偏偏跟你当面索取,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观音微笑着问。
“那么,先生要那冰魄雪莲有何用?”皇甫浪鹤看了他几秒,然后淡淡地问道。为什么看着这个所谓的关姓的年轻男子,他会感到很平静,仿佛遇到了并肩作战的朋友般安心呢?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我要用那冰魄雪莲做一件事。”观音说。
“什么事?”皇甫浪鹤问。
“让人忘了黄金宫殿的存在。”观音说。
皇甫浪鹤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先生有魔法?”
“没有,那是西方的神才会的东西。”观音说。
“那么先生会东方的法术?”皇甫浪鹤又问。
“不会。”观音说。
“先生既不会西方的魔法,也不会东方的法术,那有凭什么说让那些成千上万的人忘了黄金宫殿?”皇甫浪鹤冷冷地问。
“但我会仙术。”观音淡淡地笑着说。
“仙术?”皇甫浪鹤愣了一下。
“对,仙术。”观音笑。
“我不信……”皇甫浪鹤话刚一出口,心中便动了一下。他既可遇到一个雪狐精无忧,又怎知不会遇到一个会仙术的神仙呢?他上下打量对面这个年轻男子,只见那男子衣衫讲究,面色干净而超然脱俗,神色清淡如水,始终挂在嘴角的微笑温和而亲切,更显现出慈悲大爱之神情。最重要的是,他对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先生自可不信,但如我说我能将那无忧带到先生面前,不知先生还信是不信呢?”观音淡淡地笑着看了他怀里的雪狐一眼。
“无忧?!”皇甫浪鹤又喜又惊,喜是终于有了她的消息,惊是这个男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提起无忧。“她现在在何处?她是否安然?”
“她……很好。”观音的笑容顿了一秒,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皇甫浪鹤也为无忧深重情根了,唉——只是这段情缘——
“皇甫可以理解成先生这是在和我谈条件吗?”皇甫浪鹤忽然敛去面上的惊喜,冷冷地问道。
“条件?”观音浅笑沉吟。“如果是条件,皇甫先生肯为了那雪狐精放弃黄金宫殿吗?”
无忧抬头看皇甫浪鹤。
“不能。”皇甫浪鹤冷冷地说。
无忧在他怀里垂下头。
“如果我说皇甫先生因此再也见不到那雪狐精,先生还会答得这么干脆吗?”观音仍旧浅笑着说。
皇甫浪鹤眯起眼睛看着观音,许久才说道:“先生既知道皇甫的为人,必定知道皇甫最不喜欢和人谈条件的了。冰魄雪莲是势必要毁去的,而无忧……皇甫也必定会将她找到。”
“但先生是否知道,毁去那冰魄雪莲并不会制止人的贪念,反而会引出更大的人世灾难。”观音叹气。“而那无忧……”
“无忧……无忧又怎样?”皇甫浪鹤微微动容。这个男人的神情中为什么有透知一切的悲天悯人?无忧……无忧又和这黄金宫殿有什么干系?
“只怕皇甫先生再有通天本领也寻不到那雪狐无忧了。”观音说。
“先生这是在威胁皇甫么?”皇甫浪鹤咬牙,眯着的眼眸里发出冷历的光。
“先生看我像是威胁吗?”观音叹气。
皇甫浪鹤再次看了这个白衣男子。这人神情仍旧和刚来时淡然似清水,眼中仍是超尘的洁净与安然,他的笑仍旧是充满了亲切。
终于,皇甫浪鹤叹了一声说道:“好!我信你……”
“很好。”观音微笑着点头。
“果真很好吗?”皇甫浪鹤叹气。
“果真是很好。我并不是拿无忧与先生作交易。”观音顿了顿又说:“我并不是拿无忧与先生作交易。”
“皇甫知道。”皇甫浪鹤说,他低头看怀里的小雪狐叹了一口气说:“即便是交易,皇甫最终也得试一试的。”
“果真还是为了那雪狐。”观音叹道。
“先生只猜对了一半。”皇甫浪鹤说。
“哦?”观音微笑着看着他。
“皇甫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当然会为了心中所想而取舍某些东西。”皇甫浪鹤说。“但更为重要的是,先生这个法子要比皇甫的好,想来也没更好的法子能比得过了。”
“不错。”观音点头。
皇甫浪鹤沉吟了片刻又说:“但可否请先生将所用之法告之皇甫?”
“不可。”观音淡淡地说。
皇甫浪鹤再看他几秒,再问:“先生能保证所有的人都会忘了黄金宫殿的存在?”
“我保证。”观音说。
“包括皇甫在内?”皇甫浪鹤问。
“对。”观音说。
“一个人在完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就只能将希望寄托给别人。”沉思半晌,皇甫浪鹤悲伤地说。“哪怕有一丝可能也要试一下,不是吗?”
“说得不错。”观音点头。
“那么,无忧呢?”皇甫浪鹤终于忍不住问。
“日落之后你变可见到她了。”观音望着渐渐西沉的红日说。
“好吧!先生要取之日通知皇甫便是。”皇甫浪鹤说。
“好。”观音站了起来。“那关某就此告辞。”
皇甫浪鹤点头,抱着已然沉睡的小雪狐朝南边的小楼走去。
观音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