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我刚刚下车的时候就下起雨了。风雨的到来,让整个天空披上一层潮湿的外衣,望着地面上老天遗落的泪滴,不知为何,我竟有莫名的落寞与凄凉,也许是我太多愁善感了罢。可事实是,真实的悲伤在我的多愁善感之后就接踵而来了。我到了父亲的病房,发现病房竟然是空的,询问一位护士小姐,得到的回答是,病人死了,昨天早上就死了,而且尸体已经火化。
一阵惊雷从我的头顶炸来。艾歌愤怒地与几个医生厮打在一起,我发疯地骂着医院的不负责任,我哭着质问他们有什么权利把我父亲的遗体火化了。不,把父亲还给我,你们这些混蛋。我的心碎了,我前天是不应该离开的,不应该离开的,父亲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是多么需要我呀!也许在闭上眼睛那一瞬间,他曾经寻找过他的女儿,可哪里有她的影子。
我瘫坐在地上,望着地狱的通道我无能为力,艾歌用力抱住痛哭着的我。我拿起手机,拨了父亲的号码,电话那头“嘟嘟”,没人接。是啊,父亲累了,困了,父亲再也不接女儿的电话了!
夜里,迷迷糊糊听到电话“嘟嘟”地响,我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父亲苍凉的声音:“孩子你还好吗?爸挺好的,别老挂念着!”我像小时候一样,用力捏着被子的一个角,拿起话筒,冲着话筒大声地喊着:
“爸,你在哪里呀,女儿想你呀!”
电话嘟嘟直响,没人接。
天亮了,今天是父亲的葬礼。参加父亲葬礼的人,只有两个。
照片里,父亲的嘴边还是挂着慈祥的笑容,我的泪水却又来了。诗人总会感叹三月,在三月里流泪,如今又见三月,那隐在灵魂深处的诗如涓涓细流流淌过时,谁能听到那零星细雨中汩汩的呜咽,那微微的细雨分明是我的眼泪,飘在春风里。我第一次见到艾歌也掉泪了,他在看着父亲的微笑,沉思着什么。
父亲,请您告诉我,以后你要住在哪里,那座温暖的城堡在哪里?是面朝大海的天堂,还是四处漂泊的天涯海角?没有了女儿的手,你是否还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家门前的那棵海麻树,拜托你,当你见着父亲时,请你告诉他,那就是他的家。父亲,请您告诉我,在天冷的时候,你是否舍得穿上一件暖厚的衣裳?在孤独的黄泉路上,你是否找得到那棵沧海的海麻树?我已经转告它了,它会永远在家门口等你,一直。
我想起了什么。
我吃下一颗果子。我的灵魂跟着春风飘了起来,在父亲的坟前转了几个圈,潮湿的灵魂还是落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这颗果子完全没有任何用处,我依然回到父亲的坟前,而艾歌依然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父亲的脸———照片里慈祥的脸。当我吃下第四颗果子却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时,我彻底绝望了。这或许就是命运,属于父亲与我的命运,我们相隔一米,却咫尺天涯。
我又要离开了。火车开动的时候,我闭着眼睛,不敢看到窗外飘走的风景,也许,我不会再回来。“亲爱的,你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我伏在艾歌的怀里哭了。我就只剩下一个亲人了,如果算的话。就在这两天,我感觉全世界都要崩溃了,他是我活下去唯一的支柱。
“宝贝,就算全世界都不理你了,我还是会对你不离不弃的。”他说。
我有莫名的一阵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