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玲在石洞里摸什么呢？”卢腊梅不理解地问。
杨志勇跳上石台，捏燃手电筒，仔细地观察着石洞的一切。菩萨前面，左右都没有任何痕迹，他把头伸进石洞里，一看菩萨的背后，发现有手指抓过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根据手指的痕迹多少来看，不知从这里抓过了多少次。他跳下石台，冷静地说：“这儿离村子远，又靠近河边，是人们不大注意的地方，张晓玲来这里干什么呢，以后得多留意这儿的动静。”卢腊梅同意地点了点头。天更黑了，他们转过牛鼻嘴，继续向张宝山家走去
张晓玲回家时，已经掌灯很久了，可她家还没点上灯。她气喘嘘嘘地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杨连永，没好气地嘟哝着说：“差点把人都吓死了。”然后，坐在竹椅子上直喘粗气。
杨连永接过纸条，躲进睡屋，把灯点亮，展开纸条，放在一盒清水里，纸条上立刻显现出一排清楚的文字。他仔细的看了几遍，又在屋里低着脑袋走了几圈。他突然停住脚步，把纸条从盆里收起来，撕烂揉成一团，扔在屋角里。他走出睡屋，从堂屋里拉一把椅子，摆在院坝右侧的核桃树下的青石桌旁。核桃树枝上的树叶已经落光了，只有光秃秃的枝干立在那里。他经常在树下乘凉，散心。核桃树是他不可分割的伙伴。他坐在竹椅上，把椅子压得嘎嘎直响。他把两只脚放在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慢慢地吸着。还一边摸着眼角下的黑痣，两只眼睛也习惯性地注意着院子外边的动静。第一支香烟抽完了，见院子外边没有什么动静，才像往常一样，躺在椅子上，沉默地抽着第二支烟。回忆着过去的日子：
他不是椅子塆土生土长的人，也不性杨，真名叫贾祥福。老家在南充城郊区，他是父亲贾仁义最疼爱的幺儿，家里有十几口人，家里在南充不仅有几百亩田，还有大片的洋楼和店铺。每年的收入他家人花天酒的都用不完。他到重庆沙坪坝去发展不久，在妓院选了一个漂亮的**做他老婆……。可是，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一九四九年，人民解放军的炮声在重庆响起了，重庆解放了。他急急忙忙收了贵重物品，然后到街上买了一套褴褛的衣服，化装成一个逃难的小店员，领着他的老婆，提着沉重的破皮箱，随着人流逃出重庆。
他本想回老家，又一想，他和父母都是被斗争和打击的对象，这样做对他不利。川北一带山高人稀，是个潜逃的好地方，于是他买了两张到川北的汽车票，车行驶到中途时。传来到川北的路也不通。他只好带着老婆和行李步行到川北。他老婆皮嫩肉细，步行很困难，没走多远就走不动了。一路上，到处都传说，解放军已经开进四川了，四川要全部解放了。他们害怕耽误前进的时间，是硬称着日夜赶路。
一个夜晚，他带着心爱的女人行走到涪江河岸边青岩的急流险滩处，女子到河边洗手吃干粮，她洗完手刚站起来，因过度劳累，却一头扎倒在河里。杨连永听见尖叫声察觉的时候，由于水流的湍急，加之又是黑夜，就这样娇妻就消失了。他又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只好沉痛一阵后，趁黑往前逃去。他来到龙安镇，看到大部队连续不断的向川北开去。他观察到龙安镇面临涪江河边，过往的船只和车辆都要从这里经过，是水陆交通的要道，又听人说曾经有一个团的兵力驻扎在这里，以前的军队逃跑后，现在又来了一个炮兵营驻守在这里。龙安镇成了兵家的竞争地。他认定，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因此决定就在这附近改名换性潜伏下来。在椅子塆托人到杨松林那里租了一亩水田，两亩坡地，就在椅子塆落脚了。
他不论日晒雨淋，还是风吹雨打，整天把功夫下在租借的三亩地上，像一个不辞辛劳的庄稼汗一样埋头劳动。村里的人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村里落了户，都关心地问：“杨连永，你原来是哪里的人？老家在哪里？以前在什么地方谋生？”他把真实面目埋在心里，用伪造好的假历史来欺哄别人。他对人都说：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也没有哥哥姐姐，也不知道父母的姓名，只是听到别人叫‘杨小娃’。没有家，一直流浪在外，白天穿家过院地讨口，晚上就住在岩洞或是阶沿，后来流浪到重庆，在重庆不是捡破烂，就是在饭馆里抹盘舔碗的找残汤剩饭填肚皮。幸运的是害了一场疾病，浑身发高烧，昏倒在沙坪坝的一条街上，一位姓唐的老太婆路过这里，见可怜，就把他弄到她家，从医院里买了药回来，他吃了药没几天就好了。好心的老太婆还在沙坪坝给他找了份糊口谋生的职业，到一家姓唐的老板的旅馆里当清洁学工。可不幸的是，那个老太婆不到一年就死了，杨连永’这个名字就是唐老板取的。在旅馆他什么活都干，老板见他很勤快、老实，后来就教他写字、算帐。他在重庆干了十五年，重庆快要解放时，老板不知逃到哪儿去了，伙计们没活干，不能维持生计，也都害怕打仗，只得逃出重庆到乡下来另谋生计。他凭着滑舌的嘴巴，骗住了所有的人。不到半年，在三烟灰的介绍下，他就和张晓玲结了婚。
杨连永吃惊地抖了一下右手。他一看，才知道燃着的烟蒂烧着手了。他厌烦地把烟头扔在地上，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香烟含在嘴里，吸燃，又继续回忆起来：他为了欺骗人们，显示他也是受苦受难的人民。他第一个跳到会议台上，高呼拥护党和毛主席的口号，跳下台来，第一个用拳头打杨松林。此后他变得更积极，把田地里收获的粮食风晒好后，还超额交了公粮。工作组驻椅子塆大队的张同志称攒他是社会主义的积极分子。后来，在工作组同志的推荐下，批准了他入了党，成了一名党员。他积极地参加互助组，合作社，还当了合作社的会计。其实，他把一切痛恨埋在了心底。他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他觉得椅子塆有杨开清和二癞子、杨世禄等人对现在的政府有仇，他想先收了杨世禄、杨开清、二癞子加入他的组织。但是杨开清始终不愿加入组织，所以被他们作弄去坐了三年的班房。正在得意有杨世禄这样的铁哥们为他打下了基础……
“咚咚咚。”院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他马上回过神来。杨连永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院门背后，耳朵贴着门听了一会儿，才问：“谁呀？”
“杨老表，是我！”
“啊！是二哥来了。”杨连永从说话声判断出是张晓玲的二哥张加炳，他打开门，把二癞子让进门，又马上把门关了起来。
“二哥，你还没吃晚饭吧？你有什么事吗？”
“吃过了，我专门来你这耍一耍的！没有什么事！”二癞子说。
“晓玲，二哥来了。”
“二哥来了！喊他到屋头坐。”张晓玲在灶屋里忙着热菜。她把带回来的供品菜端出来，摆在桌子上又说：“二哥，你来的正好，陪着连永喝几杯吧！”
“对！二哥，你今天来得正好，咋们两弟兄今天痛快的喝几杯，来这里坐！二哥，你也是听说了土地各归各的事，你谈谈对它的看法？”
“那就不客气了。”张加炳嬉笑着坐了下来：“现在这样有啥好？当官的在屋里挨，社员就在坡上挨，等收工哨一响，就从黄荆笼笼钻出来。我认为土地各归各了，咋们自由得好。自己想今天干活今天就干，今天不想干就不干。明天想赶场就去赶场，想买什么也好，想卖什么也吧，不受任何人的约束，自由自在做什么都有劲，那样我们心里也痛快许多。还可能不像现在这要东没东，要西没西的穷样。”
“那你又想过没有，就是土地各归各，也不会把解放前你的土地全部拿给你，要不然他们吃什么？你要是再搞富裕了，他们对你也要象对待杨松林一样。还有要是自己干，你今天坐在山坡上耍，你该干的活就能干完吗？你坐着耍，谁能给你报酬吗？那还是没有现在好吧。只要你上工报了到，坐着耍也有一天的公分，该干的活，让那些老实人也干完了。如果是土地真的各归各了，地里如果还有一锄没挖完，你不去挖，那一锄泥巴始终在那儿等着你去挖，它不会自己翻过来的。你说那个好？还有，我们……”杨连永用手卷着嘴巴处到张加炳的耳朵边，小声细语一翻后，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杨连永又说：“所以，你现在还得在五保户李大妈、刘大爷他们面前提醒一下，就说土地各归各了，社员们各人管各人家的事，那个又去管他们，他们就得饿死。这些政策上的事，叫他们去顶。杨世禄那儿，你也给他提个信，至于杨开清、杨酸酸和三烟灰那些人，就不用去管他，尽管让他们顶去，他们顶得越凶，张宝山他们就越不怀疑我们。将来出了什么问题，也是他们挡着，与我们无关。我们来个坐山观虎斗，只管坐享其成。你说是不是？哈哈……”
“好！老表说得对。干杯！”
“来，干杯！”
“二哥，今后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要少碰头见面，以免让那些民兵注意我们。”杨连永告诫二癞子说道。
“要得，今后一定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