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道工程基体完工以后,大队党支部听取了有才伯的建议,并向社员群众发出了找自然肥源的号召。这一决定得到了公社党委的支持,也得到了多数社员们的支持。但一些家底比较好的社员和一些有封建迷信思想的老旧筋却是不乐意。
像杨平这样的家庭,他不敢否认屋基表层泥土可以作肥料的事实,也不敢否认有才伯的建议和支部的决定是错误的,也不敢公开反对即将到来的大积大造肥料的活动。他们却顾虑的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要进屋去。在众人面前亮了家底,会称他们是‘土肥备’。于是他们趁机说,家里有坐月子的了,抱了一窝小鸡,还没有出来,怕‘占梵刹’,担当不起人命祸事等借口,反对,拖拉着。要求集体先挖杨家大院当门的荷花池底的肥泥或上山铲草皮。杨贵蹲点也住在这个队里,他把群众意见给张宝山详细谈了。
张宝山决定亲自到第八生产队走一趟,抽一个晌午的休息时间,召集了八生产队的老贫农和青年积极分子,开了个小会,在会上,他把那些相当顽固的老旧筋人,采取了团结——批评教育——再团结的方针,扫清了这杨找肥挖肥的运动阻力。在会上他强调说:“值得大家注意的是,有些人是不拥护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他们在各项运动中是要千方百计的捣乱和破坏的。希望我们干部,和青年积极分子在思想上随时随地地注意这个问题。”
最后决定,为了扫清少部份群众的思想顾虑,干部和积极分子先带头,从自己家里做起,找肥挖肥,带动有思想顾虑的社员。挖‘千脚泥’开始的第一天早上,干部们一大清早就起来,把自己屋子里的大小柜子,床、板凳等东西,当搬的搬了,当顺的顺了。有的家庭房间少,人口多,家具也不少,把东西整理了,还是容不下社员们进屋里来挖肥,他们干脆叫一家人把全部东西搬到院坝里去,以便吃了早饭,社员们到屋子里挖肥时顺当,多挖几挑肥泥。
小山主动承担家务活,已有一段时间了。恰好这天是星期天,学校的师生们也参加了这次劳动。天刚亮,张宝山就把饭煮好了。这时儿子小山起来到了灶屋。
“爸爸,你起床的时候,怎么不叫我一声!”小山夸进灶屋,见锅盖上面的热气直往上冲,知道父亲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噜着小嘴埋怨着父亲。自从母亲住院以后,他见父亲一个人整天忙里忙外的,还得常常去找肖二娘帮忙。并且让人说三道四,使他也抬不起头。于是,在他小小的心灵里,打定了主意,要把家里煮饭、照顾妹妹等家务活担子挑起来。也帮父亲操一份心。
天气很冷。张宝山回到家里,时常见到小山搭一根矮板登在灶背后洗锅刷碗,或蹲在石脚盆旁边洗红苕,手脚冻得像红萝卜。心里也难受极了。见孩子有勤快劳动的好习惯,他又感到欣慰。可是十来岁的孩子必定还是小啊!他与孩子曾经商量过几次,叫他带好妹妹就行了,其他的活不要他干。可小山就是不听,有时还偏着脑袋质问:爸爸!你为集体的事白天黑夜的忙,我人还小,办不了大事,做点家务活还不应该呀?
为了不伤孩子的自尊心,张宝山只好背着孩子多做些。他埋灭火炭,从灶前站起来,生怕小山找他评理,忙笑着说:“小山,不要板着脸,就算爸爸错了又帮你煮了一顿早饭吧!今天,社员们首先要到我们家里挖千脚泥,我们马上吃早饭,饭后你就照顾妹妹穿衣吃饭,我把家里的东西顺一顺,好让社员来挖走千脚泥。”
“太好了!”小山又高兴了,马上答应说。然后就从碗栏子里取下饭碗和一把木瓢,站在锅边舀饭去了。
张宝山把家庭用具,有时也叫小山帮着使一把力气搬了搬,一切弄妥当后,就从屋角里拿出撮箕扁担,扛在肩上就到第八生产队参加挖肥积肥去了。刘大民开开着活蹦欢跳的拖拉机,穿林过院的把一车车黑油油的千脚泥运往村前的大坝和周围的山坡。在拖拉机后边,还跟着一长串青年运肥突击队伍,拖拉机的叫声,社员们的欢笑声,又把椅子塆闹沸腾了。
第八生产队根据自愿报名,第一天是卢腊梅、黄平、杨贵、李大妈几户人家开始,第二天则是杨连永、刘大民等另外几户人家。张宝山来到卢腊梅家时,社员们已经挖了好几大堆肥了。卢腊梅虽说因盗窃案的事受了不少伤害,但她对集体的事还是积极关心的。她和青年运肥突击队运肥去了,由卢大妈领着社员们在房间里挖肥泥巴。
张宝山走进黑桃塆的院坝里,碰上杨贵手拿着锄头站在黑桃树下的阴沟边,正在同杨连永对话。
“今天还没有排到你的名下嘛!”杨贵说。
“不!大队长,我和我婆娘花了两个晚上,把屋里屋外,还有那院坝都通通挖起一层,积起了一大堆千脚泥,还是先把我家的肥泥运走吧!”杨连永笑哈哈的请求道。
“那你们两口子可是累够了哈。”
“累是累,但每个运动,支部不是要我们这些当干部的处处带头嘛?我们就是要带好头嘛!哈哈哈……”会计高兴地抬头大笑,突见张宝山站在他们旁边,又马上收住笑容说:“张支书,我刚才跟大队长摆谈过,我家里已经积好了一大堆千脚泥,请大家到我家里去运吧!”
杨连永的独家小院,张宝山复员回村后,很少去过,对小院里的情况基本上是陌生的,自从盗窃案件发生,调查发现杨连永有嫌疑后,他很想到独家小院再去仔细观察一下院内的情况,但又怕早早引起会计的怀疑而不利于破案工作。所以他至今也没找到察看他家小院的更好机会,今天,算是会计给了个大好机会。他说:“杨会计才积极吗!你对集体的操心,值得表扬!”
“哎呀!建设社会主义,我们当干部的不操点心,是不行的。”杨连永说完又嘿嘿的笑起来了。
“听杨贵说,挖肥的户头名单今天还轮不到你的头上,依我看,不要去排名次,你家既然已经积好了,我们把卢腊梅家里的肥积完,填好新土后,马上就来你家运吧。”张宝山笑着说。
“那好!那好!”会计嘴上连口应着,脸上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见张宝山要到他家去运肥,脸上的黑疤子吓得跳动了几下,在心里直叫苦:一个有高度警惕性的人进这独家小院,要是被看出破绽,凯不是自找麻烦。但是,刚才是自己要求的,人家顺着答应了,又怎么好搪塞阻拦人家嘞?他只好在心里暗骂张宝山不是个东西。他又怕张宝山看出破绽。于是又强笑着说:“张支书,就这样定了吧。我回去收拾顺一顺东西,你们好顺顺当当的运肥。那我就在家里等候你们了啊!”说完,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
社员们把卢腊梅家凡是有肥气的泥土,都挖起了一层,总共积了三百来挑,足够五亩地作底肥,社员们又从院坝外挑来几百挑新土,把这些挖过的地方,重新填平。还给她家新打了一口连二锅的新灶。使她家焕发出一股芳香的泥土味。这个平时就爱收拾的家里,更增添了一翻新色,喜得卢大妈笑咪咪地在房间里走进迈出的直招呼:“行了!行了!”社员们见这情形,都乐呵呵地要求集体先到自己家里去挖肥土。
大家把腊梅家里收拾完整后,杨贵和张宝山就带着积肥的队伍直奔杨连永家来了。这小院里确实积了一堆新起的千脚泥,但没有堆在院坝内,而是堆在院坝外。这堆肥土估计不过四、五十来挑。称之为独家小院,它就与别的院落隔得很远,也就没有大套的路通往了,现在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与外面相通。社员们只有靠人力来运肥泥巴了。两扇木门慢慢开了,伸出一双脑壳。会计两口子见张宝山领着社员们来挑肥了,马上出门笑脸相迎,手拿两盒香烟,撕开烟盒的封条,殷勤地给来人敬烟。
“张支书,请抽支烟!”张晓玲走到张宝山面前娇滴地喊道。
“我抽这个。”张宝山没有接烟,把叶子烟杆一亮,就裹叶子烟卷去了。
为了延长观察时间,张宝山趁此机会,宣布让大家在这里歇息一阵再运肥。社员们平时也很少到这里来,对这院内的各种摆设很稀奇,除了两三个老头不好动,坐在院门外抽烟闲谈外,其于的人都跟着杨贵纷纷来到院子内玩去了。杨连永夫妻也赶忙进院子里去照顾乡亲们的烟茶。
张宝山没有急着进院内去,却跟那几个老头面对着院门,坐在竹林里闲谈。他撬着叶子烟杆,慢慢地吐着烟雾,不时地同老头们闲聊几句。眼睛却盯着院内的一切摆设上,心里在思考着,分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