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瑛见丰曦如此,蓦地倒抽一气,虽心有不甘却不敢贸然开口,怒瞪一眼玉卿,拂袖离去。
“啪”笔杆终究被捏断,丰曦广袖怒挥,将断笔一掷,砸烂了门楞上挂的一盏琉璃七彩灯,碎裂的琉璃哗啦啦散了一地。
书房外,一小厮听见动静儿眼看就要跑进去,眼疾手快的周从忙把他拦住。小厮不解:“从叔,上回您不是教我手脚勤快,一见书房乱了就赶紧打扫么?”
“没瞧见叶姑娘还在里头吗?”周从对着小厮的脑袋就是一个爆栗,“好好忙你的去,别没事找事儿。”小厮一脸委屈地答应着,捂着脑袋跑了。
丰曦拿着犀角筹,夹了块鱼翅就要往口边送,却被玉卿抬手挡下,她低声吐出两个字:“不可。”他身形一僵,垂下眼帘,被阴霾笼罩的凤眸却瞬间流光溢彩,良久,涩声问:“为何?”
玉卿摇头:“菜里有毒。单吃一种不足为惧,但吃两样以上就可致命。”
丰曦放下犀角筹,挑眉:“你懂岐黄之术?”
玉卿失笑,“当然不懂。就算懂医术也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判断。”她顿了顿,指着玉案,“殿下仔细瞧,这儿有几只死去的飞虫。方才这些虫儿贪嘴。只吃了一种食物的仍好好的,吃了两种食物的却死在碗中,运气好点的死在玉案上。”
丰曦定睛细看,果然见玉案上落了不少死掉的飞虫,碗里也有好几只,拧着眉把饭菜推到一旁:“原本至少能吃一样的,现在却一口都不想吃了。你倒看得仔细。”
“过奖。”玉卿莞尔,“显然殿下是知道饭菜中有毒的。”若她把子瑛发髻中还藏着一把匕首的事一并说出来,不知他是否还会这样镇定?
丰曦眸中怒意隐现,颔首:“子瑛为父皇所赐。不过,她的主子另有其人。”
玉卿点头。子瑛终究是景帝赐下的美人。再怎么憎恶,也不能轻举妄动。像子瑛这样的人,在他身边还不知有多少。她目光飘然落到他鲜艳的唇瓣上,对他肝火旺的原因已有些了然。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
周从偷偷侯在书房外头许久听不见动静,知道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急急忙忙跑进来,领着几个小厮开始打扫,清理干净后,他被丰曦叫住:“就让她在‘翡圆’住下吧。从明儿开始她在书房伺候,你带她去宗房记个档。”
周从一听‘翡圆’,眼珠子瞪得极大,他早就看出这小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主儿,没想王爷竟让她住在翡圆。
在旁人眼中丰曦仍是冷冰冰的俊脸,周从却发现王爷今晚的心情极好,脸上的笑意是他许久不曾见的。
王爷高兴,他周从也高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安顿玉卿,“叶姑娘,请随老奴这边走。”
玉卿点头,转身离了书房,走出很远仍能感到身后那道异样的目光。她跟着周从来到书房北侧的一所清幽小院,茂竹青翠如嶂,奇石嶙峋,间有清泉缓泻,竹桥斜横水上,与凉亭相接,十分清雅。
入得正厅,内里玉簟、竹榻、铜镜、青玉案,更有胭脂、香粉、蔷薇膏,加上文房四宝,样样不少。还有一方古琴,盖了一层翠烟纱防尘。
玉卿见过王府内的楼舍,鳞次栉比,几乎千篇一律,只有这翡圆不同,僻静,清雅,颇令她满意。惟独正厅地上歪着几只鸟笼和一些杂物,这令她领有茫然之感,洒扫铺设这些收拾屋子的琐事,她绝少自己动手。
周从就是个人精儿,稳重勤快,一直都颇受睿王看重,见玉卿面色不虞,忙叫几个婆子打扫干净。他的精明能干,当然也包括“知人之明”,对玉卿问长问短,殷勤得很,又不像是没话找话瞎敷衍。周从这厢说的口干舌燥,玉卿却只笑,不轻易出口说话。
周从见敷衍的够了,说道:“叶姑娘,老奴就住在宗房后面的小院儿里,有事情尽管来找我,不拘时候。”这才走了。
几个小厮抬着盛满香汤的浴桶进屋,同行的还有几个丫鬟。玉卿令一个清秀丫鬟侍候沐浴,之后,拥着锦衾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