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希只用了三分钟,便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妥当。
一套从丽娜那里借来的换洗衣物,几本放在医院柜子里而幸免于难的医学书,一个钱包外加一部手机,就是她全部的家当,少得可怜,连一个双肩背包都装不满。
而今天之前,剩余的空间,都用来填满她的慌张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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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北希走出阳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初秋的晚风清爽怡人,深深地吸进一口带着花草香的清新空气,奔波紧绷了这么些天的身体终于因觅得安身之所而放松下来。
她侧头端详着旁边那栋几乎一模一样的住宅。
俊少爷就住在旁边那栋房子里。
高管家是这么跟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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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希坚持要帮着洗碗,高管家只好由着她,俩人边洗边聊,从断断续续的对话中,她才终于弄清那爷孙俩关系如此之僵的原因:
“俊少爷在美国出生,在那边生活到六岁,后来少爷和少夫人觉得俊少爷是时候应该回国学习感受自己国家的文化,才回到会长的身边。”
“俊少爷从小长得粉雕玉琢,又聪明可爱,可讨人喜欢了,天天围着会长‘爷爷爷爷’地叫,逗得会长笑得合不拢嘴,只要一回到家,会长就会一改工作时的铁腕严肃,变得跟世上所有普通的爷爷一样,跟俊少爷玩闹,教他念书认字,笑声里都是心满意足。”
“后来俊少爷慢慢长大,不再天天跟在会长屁股后面,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常常会和会长意见不合,争吵也渐渐多了起来。”
“四年前,刚满20岁的俊少爷一心要学习流行舞蹈,可以说是决绝地拒绝了会长捧着送到手边的娱乐帝国,会长很生气,两人大吵了一架,俊少爷便负气出走了。”
“后来还是国外的少爷少夫人买下了旁边的房子,使尽千方百计才让他住了进去,然后整整四年了,爷孙俩的关系一直僵着。”
“其实会长一直都留意着俊少爷在外面的生活,俊少爷也常常偷偷给我打电话问家里的情况……唉,都是一个犟脾气,都拉不下面子道歉。”
北希边听边点头,当青春叛逆期的热血男生撞上心系孙子前途的古板固执老人家,化学反应确实是剧烈了点。
“所以,爷爷这次生病也没告诉他吗?”
“会长让我别让俊少爷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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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并不是丝毫不关心,而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爷爷生病。
竟是她错怪他了。
金贤俊,YOURALL成员之一——竟然还是金爷爷的孙子啊!
他一摘下墨镜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在学校那天离得远看不太清楚,近了一看,轮廓更分明瘦削,性格倒还是老样子,毛毛躁躁大呼小叫——两年前李朴绪在后台晕倒的时候,他冲上来呼天抢地的一幕实在印象深刻。
见他那般嚣张,就想着挫挫他的锐气
今天看他那副反应过度的敌对模样,想必是幼稚病犯了,怕她抢占了他的爷爷,可是始终不肯对自己爷爷说一句软话。然后爷爷又不让金贤俊知道自己生病,还不是不想让孙子担心,结果今天见到人家根本没给过好脸色……
果然是爷孙俩,幼稚病也是一个等级的。
可是幼稚,是因为在乎呀……
就算争吵,就算冷战,心里始终还是牵挂着对方。原来融于骨血里的情感羁绊,是无法挣脱的吗?
*
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有几颗水珠摇晃几下挣脱了发梢,跌落在地面上,一片破碎之声。北希抬起头,凝望着天边的一轮弯月。
成长岁月里的那大段空白,让她始终无法相信“羁绊”二字。
醒来那天早上,空荡荡的被窝,空荡荡的衣橱,都在提醒着她,一个人的离开是多么简单的事,决绝,毫不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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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
“会长家?”
高泽男惊讶地连发两问。
金贤俊坐在沙发里闷不做声。
“一个地位显赫,耀眼豪贵的娱乐帝国会长,收留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难道是会长……呵呵……”高泽男开始不怀好意地自行脑补。
Lix白了他一眼,直接划出重点:“她叫会长‘爷爷’。”
与贤俊年纪相仿、和贤俊一样称呼会长为“爷爷”、可以居住在会长家中、会长餐桌上毫不掩饰的疼惜关爱……这个女孩子的身份,确实值得推敲,而且越是综合分析种种迹象,越像是……
“她肯定!一定!绝对!不可能是我爷爷的孙女!”金贤俊狂躁得直跳脚,“我爷爷就我爸一个儿子,我爸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有个姐姐妹妹我还能不知道?”
然后沙发上的两个男生相视着邪邪一笑。
“你太不了解男人了。”Lix轻描淡写。
“特别是像金会长这种呼风唤雨的男人,稍不注意,然后把持不住……就会犯了那个‘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
李朴绪满脸黑线从楼上下来,走到客厅,看了眼已经呈挺尸状的金贤俊,随手抄起个抱枕朝高泽男砸过去,力度适中,不偏不倚,正中目标。
“我深深感到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太浪费你的天赋了,请你有组织有纪律地离开我们组合,勇敢地迈步走向编剧道路吧,高大编剧!”
“哈哈哈哈!”高泽男抱着抱枕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你逗我玩儿呢?!”金贤俊反应过来,瞬间炸毛。
李朴绪一手拦下势要扑过去掐死高泽男的金贤俊,把他扯回沙发坐下。
“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掉,先弄清楚那个女孩子的来历再说,而且在这期间……”朴绪扫了眼泽男,“……请珍爱生命,远离脑洞天才。”
“咳,”Lix笑够了,也正色道,“朴绪说得有道理,你和会长现在的关系这么僵,太过冲动容易坏事。”说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谁知道啊!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野丫头!不过,好像听到高管家喊她……‘北希小姐’。”
朴绪端起的杯子停在嘴边。
他觉得自己是听错了,所以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又问了一次。
“你说,高管家喊她什么?”
“北希小姐啊……欸你去哪里啊喂?!不留下来安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