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走得并不慢,等他看到帆永他们围着水渠中一个塌方时,黄老板和颜变也赶了过来。然后他们终于知道帆永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惊讶了。
在偌大的水渠中,竟然塌了一大块下去,而且每个人都看得出下面是一个厨房,不但有厨房应该有的什物,竟然还有一个锅在冒着热气!
就在这时,一个老太婆走进厨房,看着地上洒落的泥土,又抬头看了一眼上面惊讶的人,竟然面不改色,端起那冒着热气的锅很快消失在洞的黑暗中。
黄老板擦亮火招子在前面带路,颜色他们一干人等悄悄跟在后面,每一个人都很好奇也很多疑问,但他们此刻都保持着沉默,因为他们都知道,能解开他们疑问的人就在前面走着。
老太婆走得很慢,脚步声也很重,她当然知道有人跟在后面,因为她不但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而且她还看到自己淡淡的影子。
这是一条很长的隧道,而且有时还要上几个台阶或者下几个台阶,但却没有灯。黄老板的火招子并不太亮,能照到的距离并不太远,奇怪的是那个老太婆却走得并不慢,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前面黑暗的路。
这样走了约莫半支香功夫,前面竟然豁然开朗起来,不但空间大了许多,而且还很是明亮!因为在这个看似客厅的石屋里,至少有三四处巴掌大的洞透光进来。
其实这个石屋也并不趟亮,但对于在黑暗中走了一段路的人来说,已经够让人精神为之振奋的了。这种情况就好像一个倒霉了很长时间的赌徒,忽然拿到一手好牌一样,怎么会不兴奋呢?
如果你是一个赌徒,倒霉了很长时间的赌徒,现在你手上拿着一副好牌,你除了兴奋外,你还会做些什么?答案当然会很多,但有一种是你一定会做的——你一定会多看几眼手上的好牌。
黄老板他们就是这样子,刚开始他们只发现那几个采光的石孔,但等他们再多看几眼时,忽然发现在一个石孔旁边竟然还有一个老头,一动不动的坐在一个石孔边,通过石孔盯着对面山岗下的房子,那是木格子的房子。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来了不速之客。
老太婆似乎也没有看到黄老板他们,因为她从进来后就没有看黄老板他们一眼,她从石壁里拿出碗筷,用勺子从锅里勺出浓粥分好,然后又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本子,轻轻走到老头旁边,摊开本子,悠悠道:“华哥,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吃了。”
她的话很轻,但仍然可以听得出她很开心,甚至有一种幸福的味道。而那个被称呼为‘华哥’的老头听了这话,似乎很是惊讶,等他回头看到屋里一干人等,脸上又归于平静,淡淡道:“两年九个月又十一天,芙妹,我们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吃饭了。”
他的话也很轻很淡定,但他抓笔的手却在颤抖。
——八月十三,来到这里两年九个月又十一天,木格子依然没有回来,依然没有人进出他的屋子,附近没有发现陌生女子。另,记录到今天结束,此处已被发现。
写完这些,他慢慢站了起来,拉着老太婆的手就走向他们的午饭,直到走过黄老板身边时,老头才看了一眼黄老板,道:“黄老板,你好!”
黄老板一直在克制自己保持着冷静,听到老头对他打招呼,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认识我?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可那老头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老头正在看着的是坐在对面的老太婆,老太婆也一样在看着他,彼此的目光都充满着爱,充满着幸福。这种场面无疑很是感人,若不是因为有太多的问题困扰,黄老板也决不会挡在他们中间。
黄老板道:“我的问题合情合理,你又不是聋子,为什么不回答我?”
老头道:“因为我知道黄老板你不是笨蛋,而且也认得字。”他用手指了指放在石孔边的本子,接着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黄老板当然不是笨蛋,他当然也认识字,所以不到半个时辰,他就看完记录了两年九个月又十一天的本子。
他之所以看得这么快,是因为记录很简单,绝大部分都是记录着‘没有发现木格子在家,没有发现异常女子出现’,或者‘木格子在家,没有发现异常女子出现’。
这些记录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简单,但却令每个人都感叹不已,因为大家都看得出这是一个非常细致的监察记录,甚至连上次柳之州踢开木格子家门都有着详细的记录。
这时柳永已经对整个隧道勘查完成,他对黄老板道:“这条隧道旁边有一个厨房,一个房间,隧道可以直通百花庄外面,还有一个通道是通向映月湖。”
黄老板轻轻合上本子,深深的吐了口气,现在他终于明白莲花宫主为什么来去无踪,也明白为什么去年发大水时只有映月湖的湖水没有上涨。
他走过去,把那个记录本子放在老头面前,道:“两位老前辈,你们的午餐也用完了,我想,你们也该回去向莲花宫主汇报了,请吧。”对于这样的两个平凡而恩爱的老人,他并不想为难,而且他相信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更多。
老头依然很淡定,拿起本子拉着老太婆就走。
颜变却忽然道:“等一等!”
老头回过脸:“等什么,颜变先生?”
颜变道:“等我问完一个问题。”
老头笑了,道:“颜变先生,你想问些什么?”
颜变道:“你们监察木格子,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但你们要找的女人是谁,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她会出现在木格子家里?”
老头没有回答,只是叹息。
黄老板道:“他不可能知道的,如果知道,也不会毫无目的记录所有陌生女子。”
颜变却似乎没有听到黄老板的话,目光依然盯着老头,道:“我要的不是叹息,是你的回答。”
老头叹息道:“黄老板说的就是我的回答。”
“黄老板是老实人,”颜变笑道:“老实人的想法怎么会与你们相同?”
“哦?你的意思是我们都不是老实人?”老头笑了:“而且你也不是老实人?”
颜变微笑道:“我当然不是什么老实人,一个老实人怎么会像我这样对服饰如此入迷,如此热衷追求?”老头和老太婆互视一眼,眼神中竟然有点不安。
老太婆嘿嘿笑道:“颜变先生,我们的确知道你对衣服的着迷,也承认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颜变笑道:“我想说的是,你们的鞋子款式很特别,我非常喜欢。”每个人都看向老头和老太婆的脚,但因为他们的衣服很长,几乎全盖着鞋子,所以没有人看到颜变所说的特别鞋子,也不明白颜变为何特意说鞋子。因此每个人都似乎很期待颜变的解释,甚至连老头和老太婆都很期待。
颜变绕着老头和老太婆转圈,抚掌笑道:“江湖中许多人知道我,是因为我服饰的新潮,也因为我这个人比较张扬,其实,对服饰追求完美的人当然还有很多,只是大多数人都比较低调罢了。而最与我相似的是羊城的胡家两兄弟,胡不羁和胡倜傥。”他说:“像我们这种人,在看到陌生人时,第一时间是去看他们的服饰,而不是看他们在做些什么。”
“所以你在他们走动时,看到两双很特别的鞋子?但这又与羊城有什么关系?”黄老板不解道:“羊城我倒听说过,据说那是南方边陲,因为那里的人说话整天‘咩咩’口音,所以叫做羊城。”
颜变笑道:“说‘咩咩’口音的地方有不少,但羊城却只有一个,就好像叫胡不羁和胡倜傥的人会有不少,但和我一样花俏的胡不羁和胡倜傥恐怕都只有一个。”
老头道:“哦?你认识他们?”
“起初只是听过他们的名字,大概在三年前才遇见。”颜变苦笑道:“当时在羊城的‘隆兴鞋店’,他们在买鞋子,一次性买完了店里一种因为太新潮却滞销的鞋子,大概有二十多双。”
“哦?那时候你当然不认识他们。”老头道:“但因为他们买完了你也喜欢的鞋子,所以。。。。”
颜变道:“所以我就问店家,他们是谁。店家告诉我,他们是胡府的胡不羁和胡倜傥。所以在第二天,我找上胡府,想拜访他们,顺便让他们转卖两双鞋子给我,但胡府的家丁却告诉我,他们已经出去游玩了。”
老头笑道:“这还真巧,也很可惜。”
颜变笑道:“的确很巧,但却不可惜。”
老头‘哦’了一声,道:“为什么不可惜?”
颜变道:“因为二十多双鞋子毕竟不少,我相信他们现在一定还有不少。”
“你说的确实有理。”老头笑道:“但为了一双鞋子从这里赶去羊城,路途遥远得很,似乎不太值得。”
颜变笑道:“不用去羊城。”
老头皱起眉头,不解:“不用去?”
“不用去!”颜变道:“因为他们现在就在苏州,就在百花山庄,就在这里。”
老头和老太婆面面相视,忽然同时出手,老头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闪电般刺向黄老板的心脏。而老太婆挥动着一个用绳子引着的鹰爪般的铁钩攻向颜变的眼睛。
看来他们显然知道面前这些人中,武功最高的要数黄老板了,他们当然希望在突袭中能拿下黄老板;看来他们也恨极了颜变的这一双眼,希望他永远不能看穿别人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