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墉城里的除夕则热闹得很。几个姑娘围坐在一起包着饺子。其中最高兴的当属九娘,她学东西很快。
又能与上官枫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大觉老天对她甚好。虽然包饺子不太熟练,却是特别认真。
看看成亦瑶的,看看令狐倚兰的,看看郑惜雪的,又看看上官诗柳的,再看看自己的,对比之后,大觉有趣,直是笑靥如花。
这些姑娘中,上官诗柳与她最为要好,细心的教着她。成亦瑶笑道:
“九娘姐姐与上官枫的事情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我们都在等着喝喜酒呢。”
九娘道:
“喝喜酒是做什么?”
上官诗柳为她将饺子做得正常了些,道:
“你与哥哥成亲就叫做喝喜酒。”
九娘喜道:
“你们说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
几人都笑出声来,九娘大为不解。成亦瑶道:
“这种事情要你们俩做主的,选好了黄道吉日,就能成亲了。成亲了就能喝喜酒。”
九娘想了想,仍是似懂非懂。苏雨柔在一边哄着孩子,听着她们说话。开口道:
“成妹妹,你别逗九娘姑娘了。”
成亦瑶抿着嘴,似笑非笑。刚要说话,想起了郑惜雪,便住口不说了。
郑惜雪一直低头包着饺子,想起从前的除夕夜,与爹爹,丁奶奶,成钧一起的日子,那时候多么快乐。
而这个除夕夜,纵然很多人都陪在身边,似乎很热闹,心里终归冷冷清清。很多东西她已经失去,那就是永远的失去了。
别人看得出她不好受,有的话,有的人都不再她面前提及。而她自己却时时刻刻也忘不掉。
遇人不淑是女人最大的不幸。嫁人,就是嫁给了命运,可惜她选错了依靠。一旦选择错了,再也无法回头。
她的手有些颤抖,掩盖不住内心的悲伤。不愿让人看见,小声道:
“我去看看年夜饭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罢,逃也似的出了门。几人都无奈叹息,不再多说了。
夙阳殿外,成钧与付睿渊并肩出门,上官枫则跟在他们身后。谢鹤将天墉城里稍稍有名望的人聚齐到夙阳殿,说了些拜年的话。
同时也将他的担忧说了,希望各人都能全神戒备,防止邪派偷袭。这些话,就算不说,成钧几人也想得到。
谢鹤既然说了,那天墉城一定已经做了计较。至于那些外围戒备,自不用他们在意。这样的日子,何必被紧张的心情取代?
付睿渊还是说说笑笑,上官枫在后面不语。成钧想了想,才道:
“过完了年,我打算去找皇甫乘风,为师父报仇。”
付睿渊大为诧异:
“现在魔道妖道都想灭了正派,你要是走了,出了事怎么办?”
成钧道:
“只要守备好天墉城,就不会有事。我听白师叔说过,之所以上次魔道能再琼华顶下打开裂缝,是因为昆仑山地脉在那。
现在琼华顶沉下,将地脉裂缝封住。魔道再想忽然袭击,已经不可能了。再对天墉城外的妖物幻化人形进行防备,天墉城会没事的。”
付睿渊点了点头。又道:
“可是大师兄,天下之大,你去哪找皇甫乘风啊?”
成钧抬头望望星辰。
“我就不信他当真能消失在这世间。”
付睿渊见他去意坚决,不好再说。过了会儿,才道:
“这期间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成钧微皱眉头,就听付睿渊继续道:
“当初师父与皇甫乘风比剑,似乎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一般。而且师父用过万剑归宗之后,皇甫乘风浑身都是剑伤。
师父若是要杀他,早就杀了。为什么最后师父被一剑刺死了?”
成钧沉吟不答。付睿渊叹了口气。
“你与丁奶奶的事情,对师父打击很大。就算不死在皇甫乘风剑下,恐怕也,也...”
成钧听他说起师父与丁奶奶,心里蓦地难受。只道:
“我先回去了。你俩回去准备一下,到白师叔家里吃饺子。”
说罢,大步走去。付睿渊与上官枫对望一眼,都觉伤感。
成钧低头走着,不断的想起从前的事。时光如梭,很多人来来去去,去的时候,总是伴着伤痛。
师父走的时候,他们没能见最后一面,丁奶奶的走的时候,也没能见一面。若是没有皇甫乘风,紫蝎教他不会中毒,不会消失那么许久。
若是他不消失,师父不会患病,丁奶奶也不会死。若是没有皇甫乘风,师父也不会死在那一剑之下。
究其原因,全都是皇甫乘风的错。他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就找到皇甫乘风,为师父,为丁奶奶报仇。
这么一路,都烦闷万分。到了白家,不想让苏雨柔他们看见自己不高兴的神色,便径直回房。
想休息片刻,待心情稍好,在去见她们。他走到门口,刚要推门走进,就听到有女子的哭声。
听不出是谁,却是哭的伤感。他顺着声音来处走去,只见郑惜雪靠着墙角呜咽。成钧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走上前,道:
“惜雪师妹,你怎么了?”
郑惜雪身子一动,回头见是他。猛然所有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扑进他怀里“嘤”哭了出来。
成钧不知所措,明知道这样不好,又不忍推开她。郑惜雪哭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站直身子,擦了擦眼泪,略有歉意的望着他。
两人都想到了从前,当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任谁都相信,他们是天生一对。却谁也料不到,竟然成了今日的光景。
就算成钧现在心里有了苏雨柔,面对郑惜雪,何尝不是有种说不出的遗憾。相对片刻,成钧先道:
“年夜饭快好了,咱们回去吧。”
郑惜雪幽幽的道:
“我想在这呆一会。沐师哥,你能陪陪我吗?”
成钧点点头。见郑惜雪穿得单薄,便脱下外衣,替她披上。郑惜雪拽了拽衣襟,那外衣上的体温,让冰冷的心稍稍温暖了些。
“沐师哥,当初我那么对你,你真的不怪我么?”
成钧道:
“我怎会怪你。只有你过得好,我就高兴。”
郑惜雪嘴角动了动,还是道:
“我要是过得不好呢...”
后面的话音越来越低,成钧却仍是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遗憾永远都是遗憾,此时此刻,还能怎样呢?
他沉默了片刻,叹息道:
“我始终都是你的师哥,你也始终都是我的师妹。我希望你过得好,可我不能对不起苏姑娘。我这辈子,只能娶她为妻。惜雪师妹,你能,能明白吗?”
郑惜雪抬头看着他,转而笑笑。
“我说笑的,你别在意。”
成钧不愿再想这些,从怀里取出个银锁。
“这个银锁是在南疆,白文萧让我带回来的。虽然他用这个银锁为诱饵偷袭我,可终究银锁是白家祖传下的。给浩然孩儿戴上吧。”
郑惜雪伸手接过,心中实在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曾爱白文萧爱的至深,到了这种地步,仍然难以决绝。
只是已经陌路,现在想起徒留空空伤心。她握着银锁,眼泪滴滴落下。半晌,她才道:
“沐师哥,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成钧点点头。郑惜雪道:
“我想求你放过白文萧一命。”
成钧身子一动,叹道:
“惜雪师妹,期间厉害你不懂。不是我非要杀他,为了这天下苍生,是不得不杀他。”
郑惜雪悲戚的道:
“我知道白文萧罪不容诛,可他,他终究是我那孩儿的亲生父亲。我不想我那苦命的孩儿,没有了爹爹。”
成钧纵然不忍,还是道:
“别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这件事,绝对不可。就算你和浩然孩儿都恨我一辈子,我也没有办法。”
郑惜雪只是垂泪,成钧心中一软,接着道:
“浩然孩儿虽然没有了爹爹。可我会像他亲生父亲一般照料他,不会让他受欺负。”
郑惜雪本还要再说,最后到底咽下了。白文萧的命,天下正派之人都可取。她不想让成钧去取,是不想让那孩儿恨他。
可费幕晴身死,也没能杀了白文萧。当世,能孤入紫蝎教总坛,取了白文萧性命的人,除了成钧,谁还有这个把握?
所以,最后杀白文萧的,恐怕定然会是成钧。他是刚出生不久的白浩然的义父,却要成了白浩然的杀父仇人。
这等纠葛,对于二人以后的日子必定影响重大。
郑惜雪擦擦眼泪,有些疲惫。
“沐师哥,我们回去吧。”
成钧点点头,与她向着大厅走去。
从房子另一侧闪出个身影,一袭白衣,脸上带着泪痕。她自言自语的道:
“成师哥,你说这辈子,只能娶苏雨柔为妻。可知道,我令狐倚兰,我也喜欢你呀!”
她痴痴的说着,早已发觉,曾经那一女共侍二夫的想法多么天真。原来真真正正的爱一个人,是没法分享的。
就像是她现在深深爱着成钧,决然不可能再对别的男子有丝毫的情意。
她抬头望着繁星漫天,月色琉璃,泪眼连连,幽幽的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