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之后,白哲翰亲自前来,付睿渊等几名弟子陪同。成钧的身体好了多半,已经能下地行走。
与付辰林夫妇在白家庄大门口迎接。白哲翰脸色凝重,看不出大悲之情。但夫妻情深,那份伤痛不言而喻,旁人自不需多言。
付辰林对修真之人奉若神明,礼数甚周。白哲翰遭此大事,仍不失宗匠风范,对付辰林连连道谢。
见礼之后,成钧跪下身子。白哲翰忙将他扶起,只是问道:
“是白文萧做的吗?”
成钧犹豫了下,才点点头。白哲翰自嘲的笑了声,劝慰道:
“你好好养伤,此事别再多想。等回到天墉城之后,再行计较。”
成钧心中万分的觉得对不住费幕晴。若毫无余地的就杀了白文萧,也不致到了这种地步。
可白文萧明明知道对手是亲生娘亲,还是用淬毒的仙剑。很多事情他现在想不明白,自己感受过的父慈母爱,那般的微少。
如果把白文萧换成自己,万万不可能对亲生娘亲举剑,更不会狠心的杀死她。似白文萧这等人,不仅郑惜雪看错了,恐怕所有的人都看错了。
付辰林道:
“白真人,旅途劳顿,先进去歇歇吧。”
付睿渊拽了拽父亲的袖子。付辰林不明所以,不再言语。他并不知道白哲翰与费幕晴的关系,还道白哲翰只是天墉城派来处理后事的长老真人。
这也怪不得付辰林,白哲翰的神色平静,任谁也看不出他与死去的费幕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就听白哲翰道:
“她在哪?我去看看。”
付辰林忙吩咐庄丁带路。付睿渊等人也要举步跟上,白哲翰淡淡的道:
“让我们两个人呆一会儿。”
付睿渊等只得停步不前。白哲翰背过身子,跟着走去。成钧大声道:
“白师叔,费师叔临走的时候让我告诉你,她说,她能嫁给你,很高兴。”
白哲翰身子一震,复又迈开步子。他身影转进了一侧拱门,再望不见了。
付睿渊叹息道:
“爹爹,你吩咐人守在冰室门外,别让人进去打扰。”
付辰林忙吩咐下去。他夫妇二人五年不见爱子,现在见儿子长得身形长立,面容英俊,本来大喜。
然出了费幕晴那样的惨事,心情郁郁。可心里还是欣喜不已。
付氏拉着儿子的手去说话,付辰林则和管家招待那些天墉城弟子。成钧悲伤茫然,独自回房。
到了傍晚,丫鬟端了饭菜送来。成钧问起白哲翰的事情,那丫鬟却并不清楚。反而句句不忘打听付睿渊。
成钧见那丫鬟容貌算是清丽,说起付睿渊神色扭捏,只得一味敷衍。
用过饭菜,忽然有人推门走进,正是付睿渊。那丫鬟又惊又喜,捧着碗筷站在一侧。付睿渊躬身行礼。
“成师兄,你的伤怎样了?”
成钧道:
“没什么大碍,都是些皮外伤,再养几日就好了。”
付睿渊坐在床头。成钧问道:
“白师叔没事吧。”
付睿渊道:
“白师叔还在冰室陪着费幕晴师叔,整整一个下午。期间我偷偷看过几次,每次他都是望着费师叔的尸身,不言语也不哭泣。
我也没敢打搅,出了这样的事,换做谁也承受不住。”
那丫鬟站在一边,痴痴的望着付睿渊。付睿渊想着白哲翰的事情,也没注意。
过了一会儿,付睿渊又道:
“成姑娘来天墉城了。你当时已经走了一日,所以并未见到你。听她说素月山庄最近四处探查,或斩或擒数十只妖物。
但都是些无能之辈,并未发现蛇妖踪迹。那蛇妖现在定然要一心取得内丹,所以来时候已经做了计较。”
说到这,想向外看看有无闲人。这才看见那丫鬟站在身后。付睿渊摆了摆手。
“你先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那丫鬟显得极为失落,低头出门。付睿渊跟着关上房门,走回接着道:
“这次来办理后事,要火速赶回天墉城,不能泄露半点消息。尤其不能让人知道,你与费师叔道南疆做些什么。
对外就说是清理门户。万万不能让蛇妖知道,那内丹就在白文萧体内。”
成钧点点头。
“我自理会得。白文萧虽被我斩断一只手臂,但下次再想杀他就难了。魔道没有消息,妖道也没有消息。
我总觉得这么平静,反而让人害怕。”
付睿渊微微想想,道:
“全神防备吧,对手在暗,我们在明。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
两人随便说了些话,付睿渊便回去休息。
次日清晨,一行人告别了白家庄,回天墉城而去。付辰林夫妇舍不得付睿渊,但也无法。装了一大箱子金银财宝,让他们带回天墉城。
白哲翰自然坚辞不收,但见付辰林夫妇心意至诚,加上天墉城初遭大难,这些财宝甚有用处,便称谢收了。
成钧伤势未痊,坐在马车里,跟着众人而走。
越向北越冷,费幕晴的尸身完好,却如沉沉睡着一般。一路无事,第五天到了天墉城外。天墉城弟子在门前等候,见了他们,纷纷上前帮忙。很多弟子忍不住痛哭流涕。
谢鹤站在门前,心里悲苦。孔涛也从阆风巅亲来,想起当年八人下山历练,何等豪气干云。
不想过了二十年,就只剩下四人。孔涛叹息道:
“费师妹也去了,最后送她一程吧。”
说罢解下仙剑。谢鹤本有此意,但孔涛不是天墉城的人,不好言说。忙跟着解下仙剑。两位掌门,当今天下修真之派最德高望重的人物。
走上前,接过了棺椁最前面的两个横梁扛在肩上。后面抬着的是白哲翰和付睿渊。
四人一步一步的走进天墉城大门。费幕晴虽在天墉城不做什么重要职位,但谁都知道,这个人修为之深,可谓出神入化。
加上她平易近人,对弟子慈爱,声望很高。周围的弟子失声痛哭,却是发自内心。
苏雨柔扶着令狐倚兰,令狐倚兰早就哭的晕去。她一边推拿令狐倚兰心口,一边找寻着成钧。
成钧躲在车里哭了一阵,才撩开帷幕,艰难的走下来。远远看见成亦瑶四处观望,便喊了一声小妹。
成亦瑶听了声音,忙跑了过来。
“二哥,我真怕你出了什么事。”
成钧望着慢慢远去的棺椁,说不清楚心里滋味。成亦瑶见他身子上缠着绷带,知道受了伤。
将他胳膊搭在自己肩膀,扶住他走去。成钧道:
“小妹,你这次来天墉城,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成亦瑶道:
“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别操心了。”
成钧不再问了。过了会儿,成亦瑶道:
“素月山庄发现了一些妖怪。我看它们什么都不是,比天墉城那些怪物差得远了。
但是哥哥和朱伯伯还是放心不下。朱伯伯说这些妖怪的实力远远不止如此,所以其中一定有事端。”
成钧道:
“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有了。素月山庄和菩提寺都派了半数弟子到各个城市乡镇里走动,寻找怪物。”
成钧停下脚步,成亦瑶只得跟着停下。
“怎么分辨百姓是否为妖物变的?要是伤了普通人可怎么办?”
成亦瑶拉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两人继续走着。
“这你放心好啦。朱伯伯说妖物每天从子时开始一直到丑时,这一个时辰无法变化。”
成钧这才点点头。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朱烨华师叔说那些妖物实力不止如此,却是怎么办才好?”
“朱伯伯也不知道怎么办。本想找白伯伯想个办法。但白伯伯不在菩提寺,他们又脱不开身,就让我来了。”
成钧听着,心里则满是烦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天下,却是乱得如此。
“二哥,你看那是谁?”
成钧顺着望去,见苏雨柔也正看来。苏雨柔松了口气,摆了摆手。成亦瑶扶着成钧到她身边,令狐倚兰刚悠悠转醒,醒来便又再哭。
苏雨柔抱着她,不住安慰。成钧解下莫邪,道:
“令狐师妹,这把剑是费师叔临走时候让我交给你的。”
令狐倚兰听他说起费幕晴,忙抬起头来。那柄莫邪,是费幕晴的仙剑。她颤抖的接过,眼泪忍不住涌出。
“费师叔说,柯芷雪前辈让她照料你。她这要去了,没什么能给你的,就把这剑送于你。这剑是神器,对你会有好处。”
令狐倚兰抱着莫邪,失声痛哭,各人均觉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