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英易头脑坏的严重,连生死兄弟都不记得。能为这等疯人拼命,不少人对皇甫乘风暗暗称赞。若不是死敌,或许能结交也说不定。
成钧则收势站立,不愿占人便宜。皇甫乘风叹息道:
“你不认得我便不认得吧。我今天救不得你出去,就陪你死在这好了。”
南宫英易大怒:
“老子何许人?用得着你这厮陪我死在这?再说我紫蝎教何等名望,怎会死在这?”
说罢,捡起一边的鬼头刀,站起身子。他肋骨断的严重,这般牵扯,刺入内脏,就有性命之忧。但这人头脑疯癫,对胜败看得极重。
刚刚被上官枫踢了一脚,这等奇耻大辱岂能干休?忍着剧痛,鬼头刀指着上官枫的鼻尖。
“小子,敢与我一决胜败否?”
上官枫乃名家子弟,这等便宜本不愿占。但想起灭门之惨,还哪里会顾及许多?当下举起鱼肠,咬牙道:
“有何不敢?”
皇甫乘风忙道:
“再怎样阁下也是郑广山这等宗师的弟子,竟然会对一个疯癫重伤之人下手,可笑啊可笑!”
上官枫脸上一红,不知如何争辩。南宫英易听了,却是怒不可遏,执刀向着皇甫乘风冲去,嘴里还吼道:
“你这厮才是疯癫重伤之人!”
岂料刚奔出几步,胸口一疼,气息不畅,吐了一大口血,瘫倒在地。皇甫乘风急忙上前去扶,上官枫抢先一步,用鱼肠抵住了南宫英易要害。
皇甫乘风只得生生停住,不敢上前。
“你待怎样?”
上官枫冷冷的道:
“你与我大师兄的比剑胜负未定,你是要掷剑认输了?”
皇甫乘风担心南宫英易伤势,道:
“我兄弟生死不知,我怎能安心比剑?”
上官枫依旧冷冷的道:
“那我就管不着了。”
皇甫乘风知道再斗下去,恐怕不久便即落败。何不趁着还有些筹码,搏上一搏?
“我甘愿就死,只是我兄弟已经疯了,望你们能放他一条生路。”
上官枫道:
“你杀了我师父,本就该死。他杀了我全家,怎能放过?”
皇甫乘风心高气傲,能说出这话已经很不容易。听了上官枫的话,恼怒之下,豪气陡生。
“我纵横半生,有死而已。皇甫乘风何惧?”
他缓步走到成钧对面,翠微剑指天。剑身绿色闪了闪,忽然光芒大盛。
成钧微微惊诧,生怕是什么厉害招数。急忙纵身而上,取其要害。皇甫乘风挥剑击开,成钧只觉力道奇大。
身子向后跃去,连连后退了几步方才停下。场面一片寂静,谢鹤等人都万分惊讶:
“紫翠阁消失多少年,第一此见识到了精妙的剑法,难不成内功心法也这般出神入化?”
成钧站稳身子,又冲了上去。皇甫乘风挡开这剑,顺势刺向成钧下胁。成钧慌忙间伸出手指将翠微弹开,否则这一剑定会受伤。
但这一弹,已经不是昆仑剑法。他本要用昆仑剑法为师父报仇,到底被逼迫的用了一招素月剑法的变换,算是输了一招。
成浩岚暗暗惊奇:
“二弟的修为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这弹剑我便不能做到如此利落!”
成钧心惊,他不知道皇甫乘风这是什么招数,怎的力道竟然这般大?对于皇甫乘风,他从未敢稍稍轻视。
此刻看来,单单昆仑剑法未必就能取胜。这人到底实力如何,竟然能在万剑归宗之下活着,还能杀了师父。是师父手下留情,还是这人当真出神入化。
那万剑归宗...他猛的想起,谁说昆仑剑法不能取胜?当初万剑归宗发动后,发生了什么?
他也将纯钧指天,白光闪耀,片刻就吞没了二人。这个场景那般熟悉,苏雨柔忍不住向前一步,她记得一样的招数,光芒散去后,郑广山死了。
她害怕那样的结局,害怕成钧不能活着出来。谢鹤孔涛对望一眼,这万剑归宗是他们第二次看见,不露锋芒,却暗藏杀机。
他们不懂为何郑广山会战死。很多人以为是皇甫乘风当真修为惊天,还有的认为是皇甫乘风用了阴谋诡计。
却无人想得到,是郑广山主动求死。
外面一片宁静,都等待这光芒散去的那一刻。白哲翰执剑指着白文萧,实在不忍下手,何况儿子颇有悔过之意。
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白文萧趁此机会,紧闭双眼,盘膝打坐。脸上的金色越来越浓,幸而光芒耀眼,没人注意得到。
白光之内,照在皇甫乘风脸上,显得更加惨白。当初在郑广山手下,浑身剑伤,却不能抵挡一招。那份惊恐,犹如昨日,久久不去。
未尝不思索破解之法,但见不到对方招数,何谈破解?这个道理,他岂会不懂。齐云山上,成钧命在顷刻都不运用,还以为这人年轻,不会此招。
却没料到,原来这个年轻人不仅精通,甚至隐隐超出了郑广山的能耐。然则死在这等天下一等一的招数下,也甘心。
正想着,肩头一疼,被划了到口子。他也不在意,接着腿上,腰间都开始疼痛。剑招绵绵,他无求生之念,却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否挡得住一招。
上百招过去,他依旧不能抵挡。无奈惨然一笑:
“快些动手吧,何必相戏?”
跟着举剑挡住了咽喉,果然“当”的一声,翠微与纯钧相碰。成钧现出身形,脸上略有差异。皇甫乘风笑道:
“这招数是我唯一知晓刺来方向的。说来算不得拆招,只是记忆深刻罢了。”
成钧微微一愣。
“当初这招你抵挡住了?”
皇甫乘风道:
“与尊师比剑,我第一次见到此招。怎会抵挡得住?”
成钧想想,不无道理。人身要害很多,未必就会是咽喉。那皇甫乘风既然知道咽喉,当时师父或许已经剑抵此处。忍不住问道:
“为何我师父不杀你?”
皇甫乘风摇摇头。
“你师父的心思,我岂会懂得?”
成钧低头想想,咬牙道:
“是不是你用了什么诡计害死我师父的?”
皇甫乘风大笑道:
“你忒也小看我皇甫乘风了。我紫翠阁衰败多年,但我皇甫世家还不至于成了偷鸡摸狗的市井之徒!”
成钧微皱眉头。皇甫乘风行事当真光明磊落,那师父为何会死?
“尊师临去时候说,这世上对不住两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马飞飞师妹。”
成钧身子一抖。他听郑惜雪说过这个名字,马飞飞自然就是师父的妻子。郑惜雪并未见过娘亲,只知道出生不久便死去了。
忽然想起了自己与苏雨柔的命运,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失去世上至爱,身在心死。郑广山的心思,他也懂得了。
曾答应苏雨柔,要好好活着。但你若不在,活着有何乐趣?何不去黄泉路上等你,一起再过奈何桥?
想到此处,收剑轻抖,纯钧发出微微响声。他身子猛扑,向着翠微剑撞去。
皇甫乘风身子一侧,在成钧腰间踢了一脚。成钧扑倒在地,站不起来。
光芒散去,各人心惊肉跳。但见成钧扑倒在地,尽皆大惊失色。几个姑娘忍不住惊叫,苏雨柔身子晃晃,孔涛急忙扶住。
“一样的招数,你与你师父一样的招数!”
皇甫乘风有些激动。成钧趴在地上,被封住了穴道。他的修为,岂会让人找到这般破绽。只是寻死之下,毫无防备。
当初郑广山扑在翠微剑上,皇甫乘风整日惶恐。纵然不信日后还有相似之事,却时时防备此招。
不想今日当真用得上,免了成钧同样的命运。成钧冷冷的道:
“多说无益,我既然败了,性命交到你手上便是。”
众人听他说话,都松了口气。谢鹤等人手按剑柄,要出手相救。但都孰无把握,又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我不杀你,望能一命换一命,放了南宫英易走。”
成钧万料不到皇甫乘风会说这等话,但南宫英易杀了上官兄妹全家,岂能因自己性命就不顾他们感受?当下道:
“你把我成钧当成什么人了?我岂是苟且偷生之辈?”
皇甫乘风冷笑一声,向着他走近了一步。上官诗柳忙喊道:
“哥哥,你就先放了这个疯子吧!”
上官枫万分为难。今日是报仇的大好时机,若这么白白葬送,日后恐怕难以得手。但大师兄待他兄妹极好,自己又如此尊重,
因为那家仇,送了大师兄性命,那当是一辈子难以化解的悔恨了。
成钧叹道:
“上官师弟,你不用为难。我在世上已无可留恋,纵然活着,也无乐趣。”
苏雨柔听着,哭道:
“成郎,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若求死,就不是男子汉。我苏雨柔看错你了!”
成钧不再言语。他何尝不懂苏雨柔的心思,苏雨柔又何尝不懂他的心思。一个愿陪着爱人同赴黄泉,相携而去,一个愿爱人好好活在世上,幸福快乐。
他们都这般的爱着对方,却都无可奈何的,做出了这样的决定。